萧琰望着她沉静的样子?越发烦躁,只觉这话问?得好似在说他故意?找茬。
“你这时候出城,看来昨夜是留在京都?了,”
他随口问?了句,“怎么?,我那侄儿不必你喂奶了?”
他说着,立刻移开视线,暂不看她,喉结却悄然滚动,只因脑海中已浮现出第一回见她时,她半倚在榻上,解开衣襟哺育稚子的画面。
“斟茶来。”
他望向窗外,简短地吩咐。
茶盏在车壁旁的小方案上,离云英稍有些距离,反倒离开他自己更近些,但他是主,她是仆,主人开口,仆人无有不应。
她靠近几分,跪坐在案边,提起温在布套中的茶壶,倒了一盏出来。
他用的是鹧鸪斑釉茶盏,青黑的底色间缀满灰白如鹧鸪斑点的花纹,釉面匀亮,同那些金银玉器比,并不起眼,可托在手中细观,便能看出其细腻的纹理?,绝非凡品。
深色的茶汤在盏中随着马车的摇晃而荡出粼粼波光,茶盏口浅,便是只斟了七分满,稍有不慎,也会自边缘洒出来。
云英从一开始就提着一万分小心,双手托住茶盏的下缘,趁着马车平缓时,快速膝行两步,捧至萧琰的面前。
“回?殿下的话,奴婢先前得太子?殿下恩准,每月可出宫一回?,探望幼子?,如今随驾至行宫,因路途远,一日内往返恐有不便,余嬷嬷便格外准了奴婢可在京都?留宿一夜,第二日再回?行宫。”
茶盏已高过?她的额头,只等萧琰接过?,可他迟迟不动。
“至于皇孙——如今已是十月,再有不久,皇孙便要满一周岁,如今需奴婢哺育的次数渐少了,只要提前准备好,离开一两日也无妨。哺育皇孙是奴婢入宫的职责,奴婢万不敢有一丝怠慢,请殿下明鉴。”
马车驶过?一段笔直的路,又渐慢下,开始拐入下个?弯曲的坡道,云英捧着茶盏已开始不稳。
她正觉不耐,想要提醒一句时,他便忽然抬手,接过?那盏茶,一饮而尽。
同太子?平日饮茶时的慢条斯理?形成鲜明对比。
他饮了茶,没将?茶盏重新递给云英,而是随手搁在一旁的木格中,方才移开的视线又再度落到云英身?上。
“将?衣裳脱了。”
一句话,短短五个?字,听得云英浑身?一紧,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抬头,对上他情?绪莫名的视线。
方才为了递茶,她从角落已挪至他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宽敞舒适的马车在这时候显得逼仄起来。
“殿下恐怕累了。”
她低下头,有些紧张地答。只盼他是一时头脑糊涂,才说出方才的话。
萧琰嗤笑一声,搁在膝手的那只手松弛地垂着,只是食指不时搓着拇指指腹。
“怎么?,你难道以为我要在这荒郊野外,对你一个?奶娘行不轨之事?”
说话间,膝上那只手抬起,飞快地伸出去,从她脸颊边上轻轻擦过?,然后平摊开,呈在她的眼前。
干燥宽大的手掌间,一滴晶莹的汗珠摇摇欲坠。
原来是马车中温暖如春,与她身?上的冬衣太不相配,将?她捂得出了一层薄汗。原本在冰雪中显得格外白皙的肌肤,从天然去雕饰的清丽模样,变作两腮抹了胭脂似的瑰丽之态。
“我的马车中这么?热,你却还穿着冬衣,不嫌闷得慌?路途遥远,少说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清泉山下,你要捂这一路,捂出病来,还怎么?哺育我侄儿?”
云英掀了掀眼皮,又迅速敛下,心中稍定。虽还暗自腹诽他这人行事乖张,先前做出的轻佻之举一点不少,但也知他的话不错。
这样一路闷热,待到行宫,又要顶着严寒走山道上去,虽不远,只一两刻的工夫就能到宜春殿,可骤冷乍热,的确容易染上风寒。
“奴婢不敢,是殿下思虑周到。”
冬衣厚实,从里之外数层,在宫中伺候时,每进烧了炭火的屋里,也都?要脱去外裳,她说罢,解了衣扣,将?最?外层,也是最?厚实的那一层衣裳脱去。
里头是一件初秋时可穿在外的薄襦裙,素净极了,因是穿在里头的,腰间收得有些紧,却恰好凸显出美妙的身?段。
萧琰又觉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