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宫女正是?当?夜受太子妃指使,将靳昭引去撷芳阁的那个,那晚,在少阳殿外,她曾亲耳听到薛清絮说打了那名宫女板子,后来也在宫女中的流言中听说过。
“正是?她!”
绿菱说着,将熨斗架好,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姿势,才继续将熨好的小衣裳齐整地搁到一旁,换上新的,“听说是?板子打得?太重,挨了几?日,到底没挨住,昨日夜里断了气,教人拖出去了。幸好咱们在宜阳殿,离燕禧居远……”
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她也不?敢多说,很快息声。
云英听得?心?里一阵惶恐。旁人不?知内情,只听说那名宫女当?夜不?守规矩,趁着太子妃命她带中郎将下?去歇息时,差点冒犯了中郎将,这才惹恼了太子妃,得?了这样严厉的惩罚。
她们只说太子妃对下?人太过严苛,同先?前的青澜一样,虽有错,却绝不?该死。
而云英心?里却一清二楚,那宫女哪里是?犯了不?致死的错?分明是?她替太子妃办了不?该办的事,临到头来,又被太子妃灭了口!
那之前的青澜呢?她的死,是?不?是?也不?仅仅那样简单?还有太子,他在这些看起来与他毫不?相干的事里,又到底是?何种角色?
“你?以为他真的清清白白?”
萧琰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令她不?由出神。
“云英,你?怎么了?”
绿菱已又熨好了所有衣裳,瞧出她脸色不?大?好,又心?不?在焉,一时有些担心?,“可是?方才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儿了?他们为难你?了?”
云英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人为难我,只是?早上起来便觉闷得?慌,方才又饿了一路,有些发晕。”
绿菱到她身边坐下?,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瞧,叹了口气,说:“到那种地方去问话,总是?会有些紧张的,你?快吃吧,可惜没能给你?留上热的,今日你?不?当?差,到时出去走走,透口气,想必会好些。”
云英点头,又大?大?吃一口僵硬的胡饼:“没事儿,过了时辰还能吃上午膳,已经不?容易了。”
她是?下?人出身,没那么多讲究,对她来说,宜阳殿已比在城阳侯府时好上百倍千倍了。
城阳侯府的婢女们个个想在主人面前争脸,因她生得?好,又得?杜夫人和武澍桉的格外亲近,她们便不?时排挤,不?论她做什?么,总不?得?她们一句好话。
而宜阳殿不?同,这里的宫女太监,个个只顾做事,平日说说笑笑,单纯惬意,互相之间,也多有照拂。
譬如丹佩和绿菱因从小就入了宫,对这里的一切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是?以平日闲暇,便只爱窝在屋里,几?个小宫女聚在一处,说说笑笑。而她才入宫不?久,对周遭一切不?那么熟悉,时不?时一个人出去走走,她们也不?见怪,反而有时还会好心?地告诉她各处景致如何。
这样的日子,她只在刚刚被卖进城阳侯府时,才稍稍体会过。
若不?是?宫外还有阿猊在,便让她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安安稳稳做个小小的宫女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今日,她心?中总是?惴惴,像原本柔顺如丝的长?发忽然打了个结,篦子梳过时,疏不?通,又不?敢用力,生怕拽疼了头皮,拽落了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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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二刻,靳昭从北衙禁军主营回到东宫附近的羽林卫营中。
方才,东宫的一位属臣已带着太子的亲笔手书过来,要他带人前往许州,给那里为盗匪所困,要入京都参加明年春闱的试子们开道。
书中说,此是?太子私派之事,不?与朝中兵马牵扯。
这一路,靳昭已在心?里细细计算了日子。
照朝廷的规矩,试子们需在十一月初一前入京都,到礼部递上文书,方可参加春闱。那文书不?单是?州府开出的乡试名次和路引,还有他们入京都后的居处等等。
每到这时,天下?学子汇集京都,各坊都挤满了,要找个环境清幽,又价格公道的落脚地,都要费好一番心?思——毕竟要住上好几?个月,又是?在大?考前,学子们都十分重视,花上十天半月才找到的,不?在少数。
许州试子人数不?少,各有各的喜好,若是?到十月才得?入京,恐怕好的住处都已被人捷足先?登,他们到处求问便要误了日子。
最好是?九月中旬就到,只是?这样一来,留给他的时间便有些紧。毕竟不?光是?一来一回赶路,他还得?带着人在盗匪们的包围圈里凿出个口子来。
既是?太子私派,便不?能抽掉太多人手。他一回羽林卫,便先?点了三十名侍卫,向在场的交代了事情,不?在场的,也吩咐人去通知,命他们几?个先?回去收拾,明日晌午之前便要出城东去。
接着,又查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当?值安排,让刘述重新安排,以确保东宫的守卫不?会有半点松懈。
眼见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刘述劝:“中郎将今日也早些回去收拾行?囊吧!毕竟明日就要走,时间太紧,殷大?娘还不?知晓呢。”
“嗯……”
靳昭应了,万事已妥,他却总觉得?心?里却还有个没解开的疙瘩,不?该立刻就出宫。
“可是?还有什?么不?放心??”
刘述不?解。
靳昭看一眼外头已经站好队,要往南侧夹道和宫墙附近巡查的侍卫们,忽然起身,说:“我还要亲自到各处去看看,你?先?回吧,替我给阿娘带句话,她恐怕要赶着弄一桌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