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稍有疑虑。
她熟悉太子的脾性,因从小没了母亲,在圣上的不满中长大,他一直都过得谨小慎微,对身边的女人更是有天然的戒心,生恐是旁人别有用心塞来的。她知道,即便没有太子妃的插手,太子的身边,也不会有更多妻妾。
能让他这样“不排斥”
,已属难得。
“殿下果真是如此想的?”
“自然。嬷嬷,孤不愿东宫再发生先前的事。”
余嬷嬷面色一凛,马上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
宫女青澜,趁着东宫宴上给萧元琮送醒酒汤的工夫,悄悄给他下药,妄图飞上枝头。萧元琮因此更加戒备,若非成婚数年,始终无一儿半女,已成为郑家大做文章的把柄,只怕她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没机会生下来。
“老奴明白。”
她收敛心神,肃然道,“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待她离开,殿中又只余萧元琮一人。
他从榻上起来,自点了香,馥郁的龙涎,带着甘润的土质气息,逐渐让整座屋子笼罩其中。
案边那碗米浆早凉透了,平滑的一层米油,在烛光下闪着光泽。他又坐回去,拿起勺子,一口口吃进去。
毕竟是给刚出生的小儿吃的,没什么滋味。
不过,确有一缕乳香。
第12章骤雨烦请娘子规矩些!
数日后,云英算准了时间,再度前往上次的那方小小平台。
仍是傍晚时分,霞光却不似先前那般潋滟动人,大约是云层比往日稍厚一些的缘故。暑气随暗淡的天光渐渐消散,凉风却比往日少,天边自午后便涌起的薄薄一层云,如鳞片一般漫布开,光泽柔亮,此刻已堆厚,也不知是不是要有阵雨。
云英迟疑一瞬,看了眼搁在架子边的油纸伞,到底一咬牙,没有拿,直接捧着早就备好的锦包去了。
她瞧好了,平台在半山间,自竹林过去,还有一座隐在其中的凉亭,恰是个隐蔽的避雨好去处。
一切都打点好了,只等人来。
眼见时候将近,她仍如上回一样,探出半边身朝远处看。可这一回,仍是整整齐齐的队伍,胡服配刀,一样不少,偏偏缺了上回那领头之人。
云英愣住,上回,靳昭分明亲口说过,每五日一次,她掐准了时机才来,怎么却不见人?难道……他是有意的?
想起上回的情形,云英十分肯定,他知道自己是有意探问他的当值时间,她本也没想隐藏意图。
眼看那队人越行越近,很快就要从山下的道上行过,转去下一处,云英的面色慢慢冷下来。
说不介意是假的,她性子倔,内里亦自视甚高,知晓自己相貌出挑,从前虽不曾真正用美貌作手腕引诱过谁,可以自小的经历让她明白,鲜少有人能抵挡住她的主动。
偏偏靳昭不领她的情。
她现下甚至怀疑,他当日根本就是随口胡诌了个日子来
框她,好看她犯傻,独自在这儿痴痴等他。
可是,若真要瞧她出丑的样子,他也该亲自来不是?总不至于,连这样的“好戏”
,他也懒得亲自来,只教他那些手下替他看,让她的这点妄想,成为他们北衙军中的笑话?
她咬咬牙,回想方才那队人经过时,好似连看也未往她这里看一眼。
眼看天色更暗,云层更低,俨然有要压下的势态,压得人感到一阵窒闷。
风雨要来,她该尽快回去,可心中盛着的不甘,让她踌躇一瞬,还是直愣愣站在半山上,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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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之外,靳昭站在宫墙边,从狭长的甬道中仰望天边层云。
他今日没有随队伍一同巡查,对下属的说法,是偶尔亦要独当一面。
如云英所言,他官至中郎将,寻常的宫禁巡查,根本不必他亲自来,只每五日的这一队,是所有巡逻中,最近东宫内闱的一条线,需慎之又慎,去岁,又恰有侍卫犯事,差点冲撞了太子殿下,被他亲手斩杀,为防意外,他才隔三差五随队伍一道来看一看。
今日,其实是为着避开穆云英,才不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