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怀宁立即转过?头,发狠般地?瞪着?秦三:“贼兵四万大军包围了彭台县,还有两万多的贼兵驻扎在邺城!邺城与彭台县相距仅有一日路程!公主的三千人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秦将军!您是虞州的名将,不可能?不懂兵法……”
他蓦地?咳嗽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零零落落的血点洒在床帐上,也沾到了秦三的棉布衣袍。
秦三的袖摆绣着?一个“秦”
字,这本是她的姓氏,方便她在军营里挑拣自己的衣裳。
秦州已是生?灵涂炭,此时的秦三低着?头,看着?那?个被鲜血染红的“秦”
字,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秦州的男女老少,想到他们所经历的苦痛、恐慌、至死也盼不到援军的绝望,她默默地?闭上了双目。
祝怀宁擦了一把嘴,便高声道:“彭台一旦陷落,东江的渡口必会失守,虞州百姓也难逃一死!到了这个关?头,您还敢指望朝廷!朝廷要是能?发兵,早就发了!去年冬天,凉州被六十万羌羯大军压境,朝廷连个响屁都没放!!”
“这是真的,”
华瑶连连点头,“当时我就在凉州的雍城,我作?证,他说得都是真的。”
秦三仿佛没听见华瑶的话,只问祝怀宁:“你刚才?说,邺城已经被叛军占领了?”
祝怀宁讲出了他亲眼目睹的惨状:“上个月初,邺城就被攻破了,贼兵屠城半个月,杀了邺城十几万人!江上的浮尸连成?了一座山,岸边的浪头打过?来,泛着?白花花的油腥,那?都是死人的皮脂……”
虞州与秦州之间,隔着?一条浩浩荡荡的东江。
东江有一条支流,名为“芝江”
,邺城位于芝江的上游,彭台县位于芝江的下游,邺城与彭台相隔不远,这两座城池都是水道漕运的重地?。
秦州叛军在芝江的上游屠城,住在芝江下游的彭台人必然?会看到“浮尸积聚,哀鸿遍野”
的惨象,这也难怪彭台人誓死不投降——秦州叛军暴虐专横、荒淫残忍,彭台人宁愿饿死,也不愿遭受叛军的践踏。
华瑶含恨道:“叛军滥杀无辜,罪该万死。哪怕我没有胜算,我也不能?任由他们?在秦州为非作?歹!”
她一边说话,一边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话已至此,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虞州军营的一位副将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扑通”
一声跪到了华瑶的脚边,浑身?颤抖好似风中落叶,万般无奈地?进言道:“殿下!请您三思而后行!秦州叛军声势浩大,兵强马壮,您若是不幸牺牲了,定会后悔今日的意气用事!”
他昂着?头,含着?泪,仰视着?华瑶:“三千士兵,对阵六万大军,没有粮草,没有辎重,您真是毫无胜算!是、是……”
他大胆道:“自?寻死路!”
华瑶仰天一笑,坦然?道:“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她站起身?来,拔出腰间佩剑,紧紧地?握住剑柄,锃亮的剑尖直指北方:“去年冬天,我驻守雍城,手握三万兵将,对阵二十万敌军,我也活下来了。倘若我有丝毫的退却,凉州必然?沦陷,今日你我皆是亡国奴。”
秦三一言不发,极为专注地?看着?她。
她眼里有光,剑上亦有光,自?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气魄。她站在窗前,窗外的旭日翻过?了山岭,挥洒着?东方的朝气,而她本人最是朝气蓬勃,比太阳更闪耀,旁人的恐惧和?怨愤,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她的姓氏是高阳,她可以?做至高无上的太阳。
彷徨的忧思、迷惘的愁绪,将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所遁形,仿佛只要跟随她,所有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