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响,伙计听的一阵心惊肉跳。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说什么之时,却见自家面馆的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背着医箱,鹤童颜的老者。只一眼,伙计便认了出来,这不是自家掌柜口中那位族叔黄老太医又是谁?
听着身旁的算珠声再次出了一声剧烈的“砰”
地碰撞声,伙计吓了一跳,下一刻,便见也不知是心慌还是安慰自己,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的掌柜直接将手头的算盘推到了一旁,起身就要去面馆门前迎自家族叔。
那位黄老太医却是连个眼风都来不及给自家掌柜,抬脚便向楼上厢房走去。
瞧着那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的脚步行的稳稳当当的,伙计望着那道背影忍不住再次感慨: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太医,这身子骨真真硬朗,这年岁一口气爬楼竟也不费劲?
正这般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一记,伙计这才回神,却见是自家掌柜,对全族的靠山连个眼风都不给自己,掌柜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催促伙计:“去拿壶那什么茶来,一会儿我亲自送过去。”
伙计“诶”
了一声,看着虽拍的是自己,目光却半刻也不离开那间厢房的自家掌柜,想了想,问道:“那什么茶可是佛手化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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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盯着厢房的面馆掌柜这才默了默,转头向伙计看来,眼神微妙,语气幽幽:“你记得还真牢!”
说着便摆手示意他去备茶了,而后又自言自语了起来,“今儿指不定要捅出大篓子了!”
“可这又同我有什么关系?他来吃面时什么都未说啊!”
听着身后掌柜的嘀咕声,伙计心道:便是说了,你也不会理的。素日里自家掌柜就是如此对待那群走小道之人的。客气是客气,将人晾着也是真晾着,待拿捏人的姿态做足了之后,才会开始办事。这般想着又看了眼那早已进了厢房,还关了门,又亲自将屏风搬至门口堵住那撕了糊门纸的厢房门的黄老太医。
当了那么多年的伙计,还是平生头一回突地觉得自家掌柜先时那在自己看来颇为“聪明厉害”
的“撕糊门纸”
的举动有些滑稽,真遇上了涉及自家的私事,连累的自家族叔还要亲自搬屏风来堵门。
当然,还是不忘再次感慨一声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太医!这年岁身子骨如此硬朗,爬楼不费劲的同时,搬个屏风什么的也不在话下,那力气瞧着比如今才三四十年纪的他还要大不少呢!
忙活了一通,勉强“堵了门”
的黄汤看了眼聊胜于无的“堵门”
举动,转头看向林斐,那憨憨的差役此时已不再出声背了,而是在角落里默默背着那句‘佛手化橘红’的话。
林斐待黄汤搬完屏风之后,才为他倒了杯茶,推过去,道:“佛手化橘红,老太医莫客气,请!”
“我客气什么?我有什么好客气的?”
黄汤坐了下来。
去大理寺衙门食槐花素包子之事就在昨日,彼时还得了大理寺众人纷纷感慨这位老大夫当真是与想象的差不多,哪知仅仅隔了一日,昨日那在大理寺众人眼里的高人之态便被这位大理寺衙门的少卿一出手击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了。
人总说仪态平和,修养端方云云的,可于多数素日里瞧着‘仪态平和’‘修养端方’之人而言那只是未曾遇到急事罢了,真遇到要命的急事了,即便是如面前这位修身养性几十年的老大夫,照例是要急得跳脚的。
“黄家门前排的长队那是正道,令侄在这里偷偷开了个小道,老太医可知道?”
林斐开口问了出来,不过不等黄汤答话,便自顾自回了自己这句话,“去岁我大理寺办过一个案子,有人拐卖十五六岁正值大好年华的小娘子们,寻生人活殉。其中有位买家老太医当认识的,城外临柳居那位可记得?若是不记得的话,那位临死前为活命,开了个天价的出诊金,老太医不记得人,当记得那天价的诊金吧!”
“他出钱,我出诊,出诊前也明明白白说过‘生死有命’。我只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又不是阎王爷。”
黄汤一口将那杯佛手化橘红饮尽,冷笑了一声,语气平静到近乎凉薄,“他自己没有造化罢了。”
林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黄汤。
黄汤又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汤,将茶杯攥在手里,看向林斐:“倒是林少卿,一言不合的,直接堵了我这里的小道,是想要做甚?”
“人脚下的路按说是死的,可老太医你这里的小道却是活的。我直接说了要寻你,他办事之前,怕是少不得要敲打我一番,做足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我没那闲工夫,也懒得陪令侄玩‘毕恭毕敬,请神医救我一命’的叩头求人戏码来哄令侄高兴。更没工夫似临柳居寻生人活殉的那位富贵闲人一般,又出大钱,又出姿态的三顾你这面馆来请老大夫救命。”
林斐看着黄汤,轻笑了一声,“毕竟‘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人品与能力皆屈一指的武侯几千年来也只这么一位,自然值得三顾。若以那位武侯为三顾的尺度来衡量的话……不巧的很,我是看着那位三顾面馆,既花钱又花姿态买命的富贵闲人死在眼前的。”
“你是在骂我?”
陈年黄汤自不会听不出林斐的话中有话,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早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既接了天给的富贵,便也要受命定的生死,这没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