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斜挂天边,筱白终于上完了课。
她缓缓步入自己的偏殿,脚步和脑子都是飘忽的,忍不住浮现今天对师尊的惊鸿一瞥,想得太入神,做晚饭时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那跳跃的火焰舔舐到她的衣袖,留下一道灰烬的焦圈。
夜幕降临,筱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那股强烈的分享欲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想起了同样性格不羁、行事洒脱的游含师叔,然后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素素师姐。
她多么希望能将今日的八卦与别人分享,但理智告诉她,这件事关乎身份尊贵特殊的上仙,还是她的亲师尊,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小师兄不可,他们之间的界限分明,且小师兄对师尊的敬仰之情甚笃,定不会容忍任何对师尊不敬的想象;素素师姐勉强可以,但是她现在被关在山脚下没有自由;至于其他同门,更是无从谈起,且不说不熟,若是他们知道了也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筱白想了半个晚上,她紧闭双眼睡着了,梦境却将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梦中,她置身于一个吐真台之中,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阴郁气息。师尊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面容冷峻地将她押上了冰冷的吐真台。那吐真台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制成,散发着幽幽的寒光,中央镶嵌着四根龙骨,其上尖刺密布,令人望而生畏。
师尊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带着极度的反感和威严:“说,你对我到底有何情意?”
她惊恐万分,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一旦说谎,龙骨上的尖刺会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肩胛,带来无尽的痛苦与折磨。然而,她若是不说谎,接下来师尊也会刺穿她的丹田,废尽她的修为。
这梦境太过真实,让筱白猛地惊醒。
她很快坐起来捂住肩膀,大口喘息,仍感到肩膀隐隐作痛,仿佛龙骨之刺真的穿透了她的身体。过了好半天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
然而,这场梦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她心中对师尊刚升起的一丝好感彻底割断。
筱白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最终只剩下了一年来坚持的警惕与防备。无论未来如何,她都必须保持清醒与理智,以免再次被情感所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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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鸿雪独自躺在他的宫殿之中,也意外地陷入了梦境的漩涡。成仙以来,他几乎与梦境绝缘,但每当筱白的身影在他心中泛起涟漪时,梦境便如潮水般涌来。这一次,梦境依旧沉重而压抑,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
梦中他化身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筱白被无形的力量压在冰冷的台上,遭受着难以言喻的刑罚。
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那痛苦的神情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谢鸿雪的心脏。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剧痛,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让他恨不得立刻冲入梦境,以身代之,斩断一切束缚,救出筱白,也斩断自己的心魔。
晨曦初现,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宫殿,谢鸿雪也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身,立刻放出神识,确认筱白是否安好。
平时谢鸿雪不会用神识去观察别人,虽然现在他是仙人之身,超越了此界的凡人,不会有人察觉得到被他的神识监视。他有意与下界保留了距离,他不会过多插手下界的人事、
谢鸿雪唯独会监视筱白,他已经有意控制了自己,可是一个月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他的神识会不由自主落到心中人的身旁。
凭借此,谢鸿雪掌控筱白的一切动向,他总是能很快准确的知道筱白做了什么,在做什么。
比如现在,她去山腰找她的小师兄云逸了。
筱白来到灵虚宗,最开始亲近的人就是小师兄云逸,一直以来也只有云逸。
小师兄不仅教授了新来的小师妹正统的修炼吐息之法,让她在修行的道路上少走了许多弯路,更在闲暇之余,亲手为她制作了许多精致的小玩意。
桃木兔子,大大小小,姿态万千,每一只都栩栩如生;
镂空的玉石挂件,每一道纹路都透出用心与细腻;
还有一把看似简单却用材精良的开过光短剑,它虽无繁复的装饰,却在筱白手中格外趁手,是云逸特意为她修行前期锻炼而准备的。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做过这些小东西了,有些手生,稍有些许瑕疵,过几日我再给师妹重新做个好看的。”
云逸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歉意与谦逊,但筱白听得满心感动。
“已经很好了,师兄。”
筱白手中紧握着那把镂空雕刻的大球套小球,小球在中心灵活的转动,她仔细地端详着这件作品,试图找出云逸所说的“瑕疵”
,但无论她如何细看,看不出来分毫。
云逸对筱白像亲妹妹一般,自然也有缘故。
云逸来自修仙历史悠久的岭南世家,在他七岁之前,家中有好几个乖巧可爱的堂妹。那时的云逸
,就经常钻研琢磨,亲手为堂妹们制作各种玩具,从简单的木偶到复杂的机关盒。
当筱白来到长明殿那一天起,云逸的心中便不自觉地泛起了对家中妹妹的思念。
时光荏苒,他已经离开家门多年,但那段与妹妹们共度的纯真时光依然清晰如昨。因此当云逸看到筱白时,对妹妹的关爱与呵护便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他将对妹妹的感情都投注给了筱白,毫无保留,像当年七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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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收回,筱白正走在通往半山腰的蜿蜒小径,最终来到了云逸那幽静雅致的阁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