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徐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起身向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姜静行看他心情还算平静,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陆执徐是个心性坚韧的人,能自己调整好情绪,但事出有因,她女扮男装也算大孽不道,正常人突然知道这种事,肯定也要缓上一两天才好,何况陆执徐还是在刚刚那种情况下知道的。
姜静行躺在床上继续酝酿睡意,陆执徐披着湿发进来,再次把她摇醒,“姜伯屿,你把话说清楚!”
姜静行无语地睁开眼,她明早还要上早朝,真的要睡几个时辰才行好吗。
姜静行叹了口气,可看着陆执徐目光灼灼的样子,她只好懒洋洋开口道:“真相就是你眼前的事实,我是姜静行,也只是姜静行,至于其他,不过是我用来掩饰身份的装饰。”
陆执徐觉得牙龈又恨得痒痒:“你骗我。”
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这回姜静行连眼都没睁开,轻轻一嗤,“对,我骗你,不过你也不亏,现在你手里也算有了我的把柄,我们扯平了。”
陆执徐眼神晦暗不明,坐在床边不动,自然也无人看到他眼中的落寞。
万幸姜静行熟悉他的脾性,哄他的经验也丰富,抬手便将人拉进了床幔里,搂在怀里轻声哄道:“你不是觉得我不相信你吗,现在我把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总该安心了吧,你父皇认识我十几年了,我可都没告诉他,所以你就别乱想了,日后只管好好坐稳你太子的位置。”
可姜静行越是这么说,陆执徐越觉得心冷,因为他知道姜静行从来没想过要和他长久,只是图一时欢愉而已。
眼下肯告知他身份,也只是基于暂时的喜欢。
陆执徐躺在姜静行身边,扭头看着她沉静的眉眼突然眼神发狠,心底暗道,如果将来姜静行喜欢上了别人,他绝对把那人碎尸万段!
想通这一点后,陆执徐翻身把姜静行抱在怀里,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姜绾是你亲生的吗?”
姜静行抚着他的脊背,闭眼失笑道:“不是。”
离别才是常态
随着太子入主东宫,武德七年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武德八年春天,沉寂许久的燕王府迎来了一桩天大的喜事,在王府小心翼翼养了八个月后,燕王侍妾玢柔成功生下了一个男婴。
这个孩子是武德帝的长孙,即便他不喜玢柔,也到底顾忌了长孙的颜面,酌情免了玢柔宫奴的身份,而孩子没几日后,燕王又亲自入宫为爱妾求个名分,彼时武德帝对这个儿子算是彻底失望透顶,在这种失望下,玢柔成功占据了燕王一个侧妃的位份。
借着这股喜气,在皇长孙满月宴这日,云贵妃也解了禁足,重新恢复到贵妃位份。
皇长孙满月宴办的热闹,玢柔抱着儿子盛装出席,狠狠扬眉吐气了一回。
夫妻二人站在一处,就容貌而言,倒也般配。
可和她同席而坐的夫人们的脸色便不是那么好看了,世人都讲究个出身高低,即便玢柔是王府侧妃又如何,在座的哪位不是出身不凡,夫君尊贵,再不济,祖上也曾辉煌过。
且不说身份,玢柔能从一届宫奴成为燕王侧妃,便无人觉得她是个纯真良善之辈。
有好事之人提起了燕王和姜绾曾经的婚约,“听说贵妃娘娘极喜欢靖国公的爱女,即便婚事作废了,也时不时赐下东西来。”
一位夫人以扇掩唇笑道:“谁让人家亲爹是靖国公呢,别说是燕王……”
她指了指头顶,“说起来太子还是长兄呢,也到该娶妻的年岁了,说不定到时候啊……”
周围几人明白她的意思,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倒是有知道些内幕的人插嘴道:“也不见得,听说靖国公府的小姐要去书院求学,这一去好几年,等回来可就什么晚了。”
“是吗?”
“也不知是真是假。”
……
上京城郊外长亭中。
一辆马车停在亭子外,胡绮楠望着远处送别的场景哭笑不得。
当初姜绾推李清婉入水时那般干脆利落,平日里做起事来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谁知竟也有这般小女儿作态的时候。
从靖国公府门口送到郊外,犹在拽着父亲依依不舍。
秋禾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姜绾扑在姜静行怀中啜泣:“爹爹,说好了的三日一书信,届时信送到了,可不能觉得女儿烦人。”
“怎么会呢。”
姜静行拍着女儿后背,柔声承诺道:“绝对不会。”
“你若实在想家了,便骑快马回来,总归也要不了几日光阴,若是不习惯书院的吃食,便来信家里,我让人给你送个厨子过去,还有银钱上,若是不够用,只管来信告诉你姑姑。”
姜璇点头,十分不舍道:“要不还是在惠州买栋宅子吧,就买在书院旁,以后绾儿想家了,我们也能过去住些日子。”
姜绾闻言摇摇头,总算舍得从父亲怀里出来了,“那样太麻烦姑姑了,一年也住不了几次,还累的姑姑和父亲来回奔波。”
“这有什么。”
姜璇抱着小姑娘,霎时红了眼圈,“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姜绾重重点头,和姜璇相处了这些日子,她知道姜璇待她比亲女儿也不差了,她生而丧母,可却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老天待她终究不薄。
朴玲登上马车,回首抿唇一笑,眉眼弯弯,脸颊旁垂着的珊瑚珠子都不如她来的轻快明媚。
“爹爹,姑姑,我走了。”
姜璇捏着手中帕子忍不住上前走了一小步,姜静行站在原地不动,只颔首轻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