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翟让最早的聚众所在,不是在大伾山,是在卫南县南韦城境内一个叫“瓦岗乡”
的地方。那瓦岗乡是个多沼泽的所在,沙丘起伏,树木丛生,芦苇遍野,人烟稀少,亦是个便於藏身之处,但毕竟地方不是很大,遂在部曲越来越多之后,翟让领众进了大伾山。
黄河在大伾山的东麓流过。
河间两座岛,一名紫金,一名凤凰。这两座岛本是小山,后来黄河改道,流到了这里,山乃成了岛。两座岛与西岸的大伾山山脚和黄河东岸之间,除舟楫来往,另有浮桥贯通。
李善道等就是经浮桥过的黄河,上的大伾山。
又在大伾山的西南边,环布着童山、白祀山、善化山等山。
是乃东为大河,西南群山,大道朝天,北至黎阳,东入东郡,西为永济渠,南瞰通济渠,出如猛虎下山,四通八达;退据黄河天险,一夫当关。只从地势而言,此山诚然是一个适合盗贼藏身之所,与离此山约二三百里远,位处此山东边,而在后世鼎鼎有名的梁山泊差可相比。
翟让於起事前是东郡的法曹,主的是刑法之事,平日打交道最多的正是东郡的强豪、轻侠和盗贼们,——若把瓦岗比作梁山泊的话,翟让其人,与宋江也有几分相似,在这些轻侠、盗贼中他素负盛名。自他起事至今,已有三四年,这三四年间,不断的有东郡、乃至外郡的豪杰、少年们或因受过他旧恩之故,或因是慕名之故而前来投他,其帐下部曲现已有上万之多。
部曲既多,寨内寨外的防御也就森严。
河道上、山脚下和通往寨门的山道上都有翟让的部曲巡逻,以及设卡把守。
却这李善道,要非是因持有徐世绩家的书信,他还真是难以进山!
但饶是如此,拿的有徐家的家书,到了寨门外后,李善道还是等了会儿,才见寨门打开。
七八条跨刀的壮汉簇拥着一个长大的锦衣汉子,从寨门内转出。
到了李善道等前,这个锦衣汉子打量了下李善道,操着东郡方言,说道:“你来给徐大郎送家书的?”
李善道抛下缰绳,行礼说道:“是,在下李善道,卫南县人,与徐大郎自幼相识,俺们是乡里人。”
察此锦衣汉子形貌,见他行立带风,衣饰华丽,连刀鞘上都镶金嵌玉,料必是寨中的头领之一,便客客气气地问道,“足下龙虎之姿,相貌绝俗,想定是寨中的大头领了?”
这人得了奉承,露出了点笑,摸着肚子,说道:“大头领不敢当,翟公使唤俺守门罢了。”
从他在侧的一人说道:“这位便是黄公,尊讳上君下汉,你等汉子,还不速速见礼。”
倒是巧了,这人就是救了翟让出牢狱的黄君汉。
翟让逃出牢狱,落草瓦岗后,黄君汉因私自放走了他,在郡中无法安身,便也来了瓦岗。
他对翟让有救命之恩,交情不同寻常,翟让视他为心腹,将镇守寨门的重任交与了他来负责。
李善道再次见礼,语气佩服地说道:“早闻黄公大名,如雷贯耳!黄公不顾性命,救脱了翟公,义薄云天,实是我辈榜样!不敢瞒公,我早就渴思能一睹公之风采!今日相见,盛名之下无虚士。”
招呼高丑奴等,令道,“你们不也早都渴睹黄公风采了么?黄公在此,还不快些行礼?”
端端正正的带头叉手为礼,高丑奴等齐声应诺,哗啦啦的亦都行礼不迭。
黄君汉叫他起身,瞧了瞧高丑奴等,说道:“你来给徐大郎送封家书,怎就带了这么多人伴当?”
笑道,“怎么?难不成卫南地界,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蟊贼敢劫徐大郎的家书?”
“黄公,实话说吧,我这次来,一个是为给徐大郎送家书,再一个,我久仰黄公义名、翟公豪名,有个小小的心思,也是想着趁此投从贵寨!跟我来的这些位壮士,都是我往日在县中结交的义气朋友,一听说我想要投从贵寨,各不肯落后,因就全跟着来了,我赶都赶不走!”
这场面,黄君汉见得多了,他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俺们寨子,不是寻常谁人都能投得的,非是重义气的好朋友,名声响的英雄汉,等闲俺寨里都不要!不过,你既是徐大郎的县里人,你这黑脸的伴当又甚雄壮,今你欲投从我寨,也不是不可。翟公最信用徐大郎,你只需得了徐大郎的允可,就可入伙了。”
把李善道刚才呈入寨中的徐世绩家的家书还给了他,说道,“你先进寨,去见徐大郎吧。”
顿了下,又道,“你带来的这些人,暂还不可进寨。”
他的视线在高丑奴的身上留了一留,又赞了句,“好个雄壮的黑脸汉!”
——随李善道来的这十数人都很结实矫健,如李善道所夸,确是都可称“壮士”
,然高丑奴身高体雄,长近七尺,用后世度量,一米九多、两米的身高了,纵在其间,亦是鹤立鸡群。
这是情理中事,怎可能因一封家书,就放一群“不明来历”
的汉子进寨?此在李善道的料中,他忙应诺,但没有立即就进寨,踌躇稍顷,陪笑说道:“在下初来,不知徐大郎的居处在哪里?尚敢劳请黄公派上一人,为我引个道路?”
掏出两三个金豆,恭恭敬敬地奉与黄君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