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虽非自己所愿,但也要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身份,哪怕从此舍弃应有的面貌风姿。
这瀛洲的主人远比他们所想的要强大。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锋一转,嵇和煦实在是有些不解,“她告诉你了?”
凭逢瑄的本事和缜密的心思,一定有办法让道行高出自己的人都看不穿自己的真身,不然也不至于这几百年来都未露破绽。
而容和和犹豫了一瞬,到底是回答了,“只有沧海岛的人才知道,我从不直呼奚夷简的名字。”
那是沧海岛上下人人都清楚的事情,相熟的姐妹们甚至天天都要用这件事来打趣她。
看到这姑娘难得面露窘色,嵇和煦实在有些好奇,正想问问若是不叫名字那叫什么,另一边,金塔里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一个身影。
扶着门框的奚夷简看上去伤得不轻,出了门便直直冲着逢瑄过来了,那气势看上去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逢瑄倒是面色不改,淡定地出言拦住了他的步伐,“我的人动手都很有分寸,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奚夷简气得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在塔里经历了什么,只问他,“那现在呢,你弄清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吗?”
逢瑄没说话,只遥遥望了一眼那座金塔,然后笑道,“应该是弄清了,玉醴泉明日便为几位奉上。”
能够安稳守着玉醴泉到今日,瀛洲的主人从来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了,便不会反悔。
奚夷简心里多少也清楚对方今日这一招到底是察觉了什么,一时间也没有再与其纠缠下去。
逢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急于查清更多,对几人略一颔首便迅速离开,只是,这一次还没走出多远,便见另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前路上。
看到来者是谁,逢瑄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屏退了身边的人之后,笑着迎上去,“怎么,谷主也急着想知道答案吗?”
壬悔看也未看他,“你早就清楚我是为何而来,无须多言其他。”
两人也算是打了许多年的交道,逢瑄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性子,听他这么说,便也很快直言道,“不如让我先问谷主您一个问题吧,您明明早就知道奚夷简与您并非父子,为何还如此好奇他的身世?就这么好奇奚姬为了何人背叛您吗?”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壬悔的痛处,可是后者早已习惯不将喜怒暴露在不在乎的人面前,听了之后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不避讳地直言道,“别的事与你无关,我只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看来您心中其实早有答案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逢瑄也不避讳地继续问道,“难道是因为,奚夷简与您认识的一个人十分相像。”
即便现在已经自甘堕落为妖,当年的壬悔也曾是九重天无人敢惹的天神,能与其相识,甚至交情看起来并不浅的男人,到底会是谁?
谁有这个资格?
只要想一想,逢瑄便觉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像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秘密的门前,只等着推开那扇门,便能触碰到门后的宝藏。
而让他更加震惊的是,壬悔竟然没有反驳,“还在天上时,我认识一个人,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他与奚夷简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可是这天上地下,只有他,才能当奚夷简的父亲。”
万妖窟
当晚,逢瑄到底是没能从这心思深沉的六壬谷谷主口中打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心中也有了些分辨,第二日,闭口不提自己的猜测,只将原本答应的玉醴泉客气奉上。
末了,还好心劝道,“几位虽从未在外人面前扬言心中所求,之前在祖洲拿到的养身芝和如今的玉醴泉也不难让有心之人猜到你们的目的,接下来这条路一定十分难走,还望几位小心行事,珍重。”
她的话说得算不上委婉,却也是发自真心的劝告,容和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再也不想在此停留的奚夷简,临别前,到底是对这瀛洲的主人说了一声,“保重。”
逢瑄的表情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惊讶一些,似乎不敢相信那曾经不愿与他人多言的欢喜姑娘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目光久久落在那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上,半晌,才自言自语地笑道,“奚夷简,还真是有本事。”
而早已走远的奚夷简自然听不到这一声感叹,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的姑娘身边,她动,他便跟着动一动,她若是停下脚步,他也会立刻站住。
最后反倒是嵇和煦受不得这样的气氛,停下来问道,“你对那件事如此厌恶吗?”
他没有直说“那件事”
是什么,可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哪怕壬悔昨晚便消失在瀛洲,似乎已经放弃了探寻真相,可是这件事已经被摊开在众人面前了,想要回避抑或是装作不知,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奚夷简显然也不是一个会逃避难题的人,听了这话,立刻便扭过了头,“是啊,当然是,我有什么理由不厌恶此事?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尤其是凭空冒出来的爹娘。”
嵇和煦又何尝不知自己与对方可能毫无关系,但这个孩子与壬羽之间的联系让他不得不正视此事,“现在的你太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仅凭自己的喜恶就要抗拒理所当然的事情。”
从前只听过有关奚夷简的诸多传言,又何曾想过,这个人明明已经浪迹天涯多年,却仍有着这样的孩子心性。
对此,奚夷简不屑一顾,“无理取闹?从我出生起,我做过的哪一件事不是仅凭自己的喜恶无理取闹?天下之大,世人未能束缚我半分,何时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