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丹枫却摇头:“不是。”
即便说不出来,他也不想欺骗花庭轩,道侣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坦诚相待吗?
“我说不出来是如何得知的,”
楚丹枫道,“不过,我想告诉你,什么混血杂种,全都是放屁,以血统来区分人的善恶,本来就荒谬至极,人也好,魔也好,只要你问心无愧,根本无须在意别人的眼光。”
“……嗯。”
花庭轩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小师兄口口声声说“无须在意”
,刚刚却自降身价去教训一个凡
人,全都是为了他。
正想着,就感到楚丹枫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疼你……若再有人敢欺负你,师兄给你做主。”
小师兄的手柔软修长,比他的小一些,却温暖而可靠,热度从掌心传过来,花庭轩的胸腔就炙热起来。
其实用不着楚丹枫给他做主,早在上一世,花庭轩便已经替自己报过仇了,那些昔日欺负过他的荒村恶童,他一个都没放过,统统十倍百倍地奉还了,那时候他整日跟楚丹枫的尸体作伴,早生了心魔,行事乖戾,靠着杀人取乐,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活活折磨致死,不但一个活口没留,连魂魄也都装进飞烟瓶里,慢慢“把玩”
,直到魂飞魄散。
如今有了小师兄,再见到这些‘故人’,反倒没那么大的戾气了——他们爱死不死,他才没空理会,反正他已经有丹枫了。
花庭轩心满意足地握着楚丹枫的手,一路跟到了那独臂青年的房子。
独臂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却已经有了个七八岁的儿子,小孩子并不认生,吸着鼻涕,好奇地盯着两位客人看,可“独臂”
很不愿意让儿子跟着,一巴掌打在小孩后脑上,“出去玩去!”
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招呼孩子他娘,让她带着孩子走,独臂的老婆也是个大肚子孕妇,楚丹枫注意到,他家门槛上也绑着一条柳枝,忍不住皱起眉,但终究按捺下,没说什么。
独臂却注意到楚丹枫的视线,“这位道长,我家里的已经怀了五个月了,日日都跨柳枝,婴儿你们收不?”
楚丹枫:“!”
花庭轩不动声色地接道:“什么价钱?”
“不贵,”
独臂比了个手势,“要上品灵石,换算成银子也行!”
花庭轩:“倒是不贵,这是柳枝的价钱,还是连婴孩尸体一并算上?”
很多鬼修要用婴儿尸体炼制尸油,方便驱策婴灵,也是炼制邪门法器的上好原料,那独臂听他问得内行,愈发信了这是个‘诚心诚意收货’的鬼修,忍不住更加殷勤:“一并算上,我们做生意童叟无欺的!”
“先带我们看看‘皮子’吧。”
“没问题没问题。”
独臂点了一盏油灯,带着两人进了半地下的仓房,借着油灯的光亮,楚丹枫看清了屋里的东西。
那是一屋子风!干!人!皮!
这些够完整,倒是能勉强看出五官的。
楚丹枫:“!!!!!!”
楚丹枫双腿一软,险些没跪倒在地,还好被花庭轩稳稳扶住了。
独臂举着油灯照亮,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还在兀自介绍:“瞧瞧,这个五十岁,这个四十六,这张最好,不过也最贵,是我爷爷,七十三岁!人生七十古来稀,整个村子没有比这张更老的皮子了!”
楚丹枫用了最大的毅力,才终于控制住声音不发抖,“这些都是你的亲人?”
独臂理所当然道:“是啊,自家杀自家的,我们也是有规矩的,你放心,全是活剥皮,都符合要求,可以验货。”
楚丹枫哪里敢验货,他都想使个“遁地术”
,撂挑子逃跑了,好在花庭轩捏了捏他的手心,善解人意地接过了话头,装模作样地查验一番,拍板定下了那张七十岁的人皮,借着这张人皮,又套出了不少话。
原来,这些村民根本不是赚什么“差价”
,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方法,卖掉了第一个病重的老人,在尝到甜头之后,连健康的老人也要强行卖掉,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居然自己动手剥皮,按着鬼修们的方式晒干了,存起来,待价而沽。
天长日久,村人早就不事生产,耕地全都荒废了,人皮总有卖完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坐吃山空,所以,家家户户又开始打上了卖婴灵的主意。
难怪这村子既没有老人也没有幼童,最小的孩子大约就是独臂那七八岁的儿子了。
“那些鬼修高价收老人皮和刚成形的婴孩,”
独臂喜滋滋地数着灵石,还以为楚丹枫二人是头一次做买卖的外地鬼修,热心地介绍,“然后再把一种紫色小瓶子卖给那些魔族,你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应该能赚不少。”
楚丹枫和花庭轩对视一眼:原来,鬼修才是所谓的中间商。
不过这样才说得通,村民不过是脆弱的凡人,有什么本事能在凶恶的妖魔之间长袖善舞?
村民不是‘中间商’,而是刀俎上的肉,却还傻乎乎地争相抢这些蝇头小利,不惜卖掉亲人……
独臂小心地将老人皮给他们包装起来,花庭轩却注意到楚丹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借口看看胎儿,拉着他上去透气。
独臂也没在意,只是叮嘱:“两位道长看可以,但千万背着点我儿子,我啊,还指望着那小子给我养老呢,这些肮脏事,不要让他知道。”
楚丹枫奇道:“全村都这么干,怎么瞒得住孩子?”
独臂头也不抬地把他爷爷取下来:“家家都瞒着,他们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