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怜冷笑一声,“那你非要带我回去干什么?你就不怕再让人查出什么来?”
“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我们、我……”
郑芳寻急红了脸,可话说到一半又卡住了,深深吸气,转了话头,”
父亲既然已经答应了陆叔叔,那你的命理应由我郑家来保全,于情于义,我都要救你的。”
陆怜却只是淡淡地偏过头,“恐怕这只是你一厢情愿。”
“我说到做到!”
郑芳寻竖起三根手指,认真地看着陆怜,“我发誓,无论如何,我一定保全你,哪怕是拼了我自己的命!”
他话说完,马车内外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官道上只剩下车轱辘单调重复的声音,有升有进对视了一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邬思明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看不见的前路,目光深邃复杂。
车内,陆怜转过头来看着对方,以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审视态度,他在想,郑芳寻现在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以前种种忽然在陆怜脑中闪现,孩童时的嬉戏打闹,少年时的绿窗书塾,陆怜突然觉得恍惚。
“行了,我累了。”
陆怜收回了视线,抱着手靠在角落合上了眼睛,马车摇摇晃晃,郑芳寻有点尴尬地慢慢放下了举着的手,欲言又止,蓦然静坐。
离开莲镇就进了山,一路颠簸,接着一点月光一路往抚州方向赶。
有升赶了一晚上的车困极了,把缰绳换给有进没一会儿就又被他摇醒,睁眼一看天亮了。
“前面有驿站,问问少爷要不要休息一下。”
有进压着声音,显得有点鬼鬼祟祟的。
有升打了个哈欠,“你怎么不问?”
有进朝旁边坐着的邬思明努了努嘴,他还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也不知道是睡是醒,有进生怕惹到他,又把声音压低了点,“你问,快点。”
“切,怂包。”
有升翻了个白眼,错身掀起车帘一角往里头看,却没想到郑芳寻仍端坐着,面色疲惫,有升惊讶道,“少爷,您没休息吗?”
郑芳寻没答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倦怠,“到哪了?”
“还不知道,得去打听打听,前面路边有个驿站,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郑芳寻看了眼熟睡的陆怜,又掀起窗帘看了看马车外,“吃个饭就走吧,到下个镇上再休息。”
“是。”
马车在驿站外停下,立刻有小二出来迎,陆怜被叫醒后先下了车,环顾了一圈周围,目光在来的方向多停了一会儿,先进去了,郑芳寻目光始终在他身上,跟在他后面也进去了,邬思明下了车就一直站在原地,有升见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他,“邬先生不进去吗?”
邬思明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有升便不敢再问,扭头一看马车正被驿站的马夫往后院牵,有进却跟着郑芳寻直往大堂走,有进忙拉住他,指着马车道,“咱们车上那么多行李,你跟去后院看着点,别让人摸了咱们的东西,也别叫喂马的偷懒,盯着让他给马喂精饲料,别掺了下等的饲料讹咱们。”
有进不情愿,嘟嘟囔囔地喊饿,有升便推他,“我叫小二把饭给你送过去吃,保管饿不着你,咱们东西可得看好了,快去快去!”
有升站在外面,一直看着有进跟过去了才放下心,进去大堂,两人已经坐下了,掌柜的正围在郑芳寻身边殷勤倒茶,像是看不见郑芳寻脸上的厌恶似的,有升忙过去抢过茶壶,又赔笑,“怎好劳烦掌柜动手,小的来。”
掌柜被抢了茶壶面露尴尬,又很快换上笑,“好酒好菜立刻就上来,客官稍坐,客官稍坐!”
“多做几个好菜,酒就不必了。”
郑芳寻头也不抬,又交代说,“做得清淡些,荤素不忌。”
“是是是,客官稍坐。”
掌柜回去柜台里了,叫来小二低声交代了几句后,目光又在郑芳寻身上打转,陆怜瞥见,又看郑芳寻,他一身金丝滚边团云袍,狐裘玉带,金冠玉簪,也是半点不怕招人眼。
陆怜又扫了眼周围,大堂空荡安静,就他们一桌客人,桌椅陈旧简陋,梁上角落似乎还有灰白的蛛网,他叹,“这要是家黑店,咱们就完了。”
“不会,官道上哪有敢做黑店的。”
郑芳寻也正四处打量,哪哪都嫌弃,忍不住眉头微皱,抽出袖里的细绢想擦擦桌子,又无从下手,最后只擦了擦手,就丢在了地上。
到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还有个人没进来,扭头问有升,“邬思明呢?”
有升呃了一声,“邬先生说他不饿,说去透透气,在外面呢。”
“哦。”
郑芳寻也没太在意,又道,“去打听一下,问问这店里有无马匹,若没有,就问问到下个镇子还有多久。”
有升立刻去了,空荡的大堂内只剩下郑芳寻和陆怜两人。
想到刚才陆怜在车外的神情,郑芳寻心里许多疑问,沉默坐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隐白,你跟那山上的野小子……是什么关系?”
陆怜茶喝到一半被呛到,咳了半天,“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郑芳寻眼神复杂,“你不是说不好这个吗?怎么又和他……”
“你胡说什么!”
陆怜咚地放下茶碗,瞪他,“我们、我们清清白白,你少在那想些乱七八糟的。”
他话说得自己都心虚,强装着一副生气的模样,就怕郑芳寻看出什么来,抢在他前面先发难,“要是有什么,你难道要杀了他吗?”
郑芳寻没说话,可眼神丝毫没躲,他果然有那个念头,陆怜这下是真生气了,“你疯了吗?他没招你没惹你,你针对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