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让道:“眼下情势尚未明朗,众兄弟紧守寺外不可轻动,本座同梅长老前往一探究竟,另请道长及景公子相陪便可。”
陈郁松皱眉道:“不知官兵有何诡计圈套,宫主不宜亲赴犯险,不如我同老梅、李师弟一起去瞧瞧。”
冼清让道:“陈长老不必忧心,你与诸位长老、妙使留此坐镇,勿令生出甚么乱子。”
陈郁松见宫主话,便也只好领命。朱奠培在侧冷眼旁观,始终未一言;染霞使大气也不敢多出,垂躲在那蒙面高手背后。
冼清让等几人行至岛北渡口,见不远处两艘官船缓缓驶近,景兰舟见侧舷铁炮皆已收起,这才稍稍放心。两船驶抵岸边,一名锦袍武官缓步下船,身后跟着十余名兵卒。那武官见梅潜等人立于渡口近旁林中,抬手示意众军士留守岸滩,独身上前来到几人所在之处,向梅潜深深行礼道:“大事未谐,你老何故下令退兵?”
只见他生得白面微须,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
梅潜摇头道:“我计已败,你若再炮不止,老夫只恐要身异处。”
那武官面显惊色,道:“是何人识破我等之谋?”
梅潜叹道:“事已至此,多问无益。你领兵回京,休在岳州多耽。”
那武官迟疑道:“不知文大侠……”
梅潜打断他道:“今夜另有高人在场,此事非你我所能过问,你自顾去便了。”
那武官道:“你老人家不同去么?”
梅潜微笑道:“宫主不杀梅某已是仁至义尽,如现下放我离岛,不怕官兵去而复返么?你放心,冼宫主一言九鼎,既已答应饶我性命,便无食言之理。老夫在岛上多留片刻,或能救回文大侠也未可知。”
那武官望了冼清让一眼,道:“莫非这位便是冼教主?”
冼清让道:“正是,不知大人高姓尊名?”
那武官拱手道:“在下梅俊,现任朝中锦衣卫指挥同知。”
几人闻言一惊,冼清让道:“不知梅老与大人如何称呼?”
梅俊道:“实不相瞒,正是家祖。”
几人闻言登时恍然,难怪那蒙面高手适才以统兵将官性命要挟,梅潜立时屈从,原来对方竟是梅潜亲孙。梅俊在锦衣卫身居显职,调动岳州兵马自非难事。冼清让叹道:“梅长老满门勋贵,无怪当初尊师要替你寻条退路。不知长老此番回归朝廷,皇上赏你甚么大官?”
梅潜缓缓道:“冼宫主,你猜错了。梅某放浪江湖,做了二十年的护教长老,断无再显达于朝堂之理。如若不然,朝廷的脸面何在?皇上的脸面何在?老夫只望子孙太平无事,此生于愿足矣。”
梅俊道:“冼宫主,在下孤身登岛相见,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望宫主言而有信,别要为难家祖,梅某感激不尽。”
冼清让笑道:“大人放我等一条生路,本座该当相谢才是。我替尊驾备下一份薄礼,大人幸勿推却。”
走上前向之轻声耳语几句,景兰舟等人各觉心下诧异,只见梅俊点了点头,返身率部下回到大船。又过得一时三刻,两条大船上各放下数尾轻舟,载着梅俊连同百余军卒往岳州方向去了。
松筠眼见小船远去,叹道:“令孙胆略过人,日后必成大器。”
梅潜道:“宦海无常、朝不保夕,我梅氏一门不求煊赫,但望无灾无祸。梅某现已履约退兵,不知宫主有何办法对付小王爷同虎臣的人马?”
冼清让笑道:“令孙虽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今番如此大动干戈,调用岳州卫这许多官船铁炮至君山剿贼,倘若到头来一无所获,怎好向上官交代?只怕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梅潜微微一怔,道:“宫主何出此言?”
冼清让咯咯笑道:“我方才已说与令孙知悉,岳州渡口藏有一批白莲反贼,个个身怀火器,欲要搅乱州府,倘能捉得这伙贼人,此番大张挞伐非但可以交差,功劳更必不小;小王爷的人便交由岳州卫去对付罢。我已嘱咐令孙对方十分厉害,教他只须坐镇指挥,切不可亲自上阵,长老无须担忧。”
梅潜叹道:“宫主这招驱虎吞狼之计果然妙极,老夫佩服万分。梅某用尽心机,原来是替宫主出力罢了。”
松筠及景兰舟见冼清让竟假官兵之手除去宁府人众,虽觉有些不妥,一时也无其他良策,便也未加多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