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不尽意,她神色倦倦,清冷慵懒之意尽显,连着满堂趣事都显得寥寥。
昭华放下茶碗,忽然想起来当年凡人昭昭流落无银城,便是被人当作人畜捉进了东市。
兴至行随,她起身便要往东市走去。
央措客栈偏西,若要去往东市免不了一个时辰,昭华疲懒,召出云鹤马车放缓了车速,穿过名为千万金的中央大道,一刻不到便行至东市。
昭华还未下车,远远便听到了此地人声鼎沸,更甚于春日百鸟。
她皱眉,下车动作一顿。
百鸟啼鸣只觉悦耳,此间喧闹令人心生厌烦。
她抬手掐诀,起阵裹住全身,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东市大街,街道两旁尽是商铺,商铺之中是大大小小的铁笼子,昆仑奴,域外蛮族,垂髫小儿,单薄少年……
倒是无愧于人市之称。
昭华带着木头萧疏已行于东市大街,街道之上多的是锦衣之人仆从五六,牵着衣不蔽体的奴隶,四肢拴着铁索,仍旧如同畜牲一般。
更有店铺之主持鞭当街抽打驯化,一边吆喝揽客,一边挥舞着手中带着倒刺的皮鞭,笑声谄媚手中无情,毫不在意的将如同毒蛇般的鞭子甩在奴隶身上。
而铁笼子中大部分的奴隶衣衫褴褛,跪倒在地,麻木绝望地看着道路之上的行人,仿佛期冀着能够被人买回去。
昭华揽尽人间,脚步却不曾停留,一步一步缓慢的向着东市深处走去。
良久,她停在了东市唯一一家有着牌匾的店铺——
踏金仙。
踏金成仙,好大的口气啊。
昭华看不到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店铺和驯化得十分温顺,连容貌都比外面这些店铺要端正几分的奴隶,看不到踏金仙中推杯换盏的锦衣之人肆无忌惮,高人一等地贬低着他们的同族,也看不到早已麻木,仍人欺辱的笼中兽……
她只看见此地无穷无尽的恶念,极黑极浓郁,恍若凤凰举族涅槃之日燃烧的恶念。
店中之人笑脸相迎,弯腰拱手:“不知姑娘和公子可持谷雨暮春贴?”
无银城中以春日作号令,春日筏为上,满城皆可去,另以谷雨暮春踏金仙,清明雨上北山崖,惊蛰夜伏鱼龙出,春满此间金缕衣为各市上尊宾客。
昭华从袖中拿出洇着桃花香纹的春日筏,递给迎客的小二。
春日筏刚露出一角,这迎客小二大骇,立即躬腰更深,险些跪倒在地,声音中敬畏惶恐:“奴不知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昭华有些散漫,语气懒懒道:“我能进去了吗?”
“能能!”
小二诚惶诚恐,“贵客莅临,小店不胜荣幸!”
凡任职于无银城中的侍从,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告诫,持春日筏的客人尊贵堪比城主,是他们万万招惹不起的人物。
他在这踏金仙中八年之久,还是头一遭瞧见这春日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