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愿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家庭聚餐的路人。
不过年夜饭刚吃几口,她便察觉出来,桌上气氛不太对。
向来父女情深的魏生和魏若谷没和对方说一句话,魏生一个劲儿给辛愿和宋知樾夹菜,而魏若谷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
剩下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找些话题来打圆场。终于等到吃完,方永萍送他们去停车场时,辛愿才悄声问:“魏叔和若谷姐怎么了?”
方永萍叹了口气,“魏若谷前两天跟她爸摊牌了,她这么大了也不找对象,是因为在美国交了个小女朋友。”
辛愿愕然片刻,睁大眼说:“若谷姐看起来不像弯的啊……”
方永萍说:“可不是!我也没看出来,真造孽啊,那小女孩儿还在念书呢,据说在什么南加州大学学表演,老魏性子还是古板的,当场摔筷子发飙,说表演博士也不行。”
辛愿觉得有些好笑,和宋知樾对视一眼,“上回来店里,她不是对账目很上心吗?我还以为是打算回国了。”
“我去取车。”
宋知樾礼貌地将说话空间留给母女。
方永萍点头,女儿的男友不在,说话便放开了些,“你魏叔也这么想,还私下跟我商量,等魏若谷回国结婚定居,把徽满楼交给她,让你入股行不行。我琢磨着你心也不在酒楼这一块,当场拍板说可以……这不,前两天学了个叫图穷匕见的成语,这下搞明白了,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整整两个月的铺垫,她只是想把老魏哄开心,然后出柜!”
“若谷姐是成年人,我觉得她是认真考虑过的。”
辛愿拧起眉头,“只是,徽满楼以后怎么办?”
“凉拌呗!”
方永萍耸耸肩,“等我和老魏干不动了,就把饭店盘出去……魏若谷现在一心想去国外跟小女朋友双宿双飞,老魏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昨晚拉着我叨叨了半宿,一个劲儿地表扬你省心,工作不让人操心,对象吧,也都是男的。”
辛愿:“……”
没想到自己还有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的一天。
冬夜的风卷起一点春梅的芳香,方永萍抬头打量徽满楼的门脸,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遗憾,“就是可惜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营生啊!”
远处宋知樾的车开过来了,辛愿拍了拍母亲的肩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曾看着母亲和魏生一步步将徽满楼经营起来,从省城的一家路边饭店,成为全京城最大也最坚持传统的徽菜馆子。
记忆中的画面涌入脑海——母亲系着围裙在后厨炒菜,或是在前台收账,魏生开着车去山区一家家咨询臭鳜鱼和毛豆腐的正宗做法,溽暑的夜里,为了多给魏若谷辛愿挣补习费用,还会在店门口架烧烤摊……
他们再苦再累,也从没让两个女儿在店里帮衬,反而是一直叮嘱她俩要好好学习,将来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方永萍和辛满离婚后,辛愿的人生似乎只剩下学习和离开徽市,对于家乡食物的念想,几乎市少女时代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回家的路上,辛愿和宋知樾详细说了说母亲和魏叔面临的困境。
她很遗憾地感叹:“我知道我妈,她没她看起来那么在乎钱,这些年也有不少人想收购徽满楼,只是所有人都想赚大钱,大刀阔斧地改革搞连锁店加盟店,辞退那些老厨师,没人想保留那些原汁原味……要是能找个法子,让徽满楼的手艺不至于失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