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着等了十多分钟,沈宗良连第三页都没翻过去。
且惠着急地看了一眼表,她索性起身:“沈董,为了节省时间,我来给您讲好吗?有些名词专业性太强了,怕不好理解。”
沈宗良从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抬头,勾了下唇,“怎么,这么十几分钟坐不住?”
且惠笑说:“不是,我怕耽误您休息,您是整个集团的主心骨,不敢让您太操劳。”
句句不离这个您字。
真是越来越会阴阳怪气了。
他抬手就把东西扔到了茶几上,“好,你来。”
且惠拿起来,小心征求着他的意见:“那我们,坐到哪里说比较好?”
她的眼睛瞄向那张书桌,心里更倾向于那种能隔得比较远的设施,避免彼此的尴尬。
可他一点要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沈宗良反而往后一靠,“小钟主任,我今天走了很久的路,非常累。”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董事长好辛苦。”
他拿下巴点了点旁边,“那我就托个大,你坐到我身边来。”
“好的。”
且惠站在水晶吊灯下,逆着光拨了一下鬓边的头发,规矩地坐了过去。
她打开那份材料,嗓音清亮,“沈董,这种报告都是制式的,前面八页一模一样,您要核对的地方,是项目名称前后是否一致,没问题以后,我们可以快进到第九页,看一个简短的项目介绍”
她说得平缓而认真,像个很有责任心的小老师,立志要教会他。
但他哪里要人教?管你什么形式的报告,能到他这里,那都是几个部门负责人先审过了的,签字需要确认的信息要素就那么几个,几分钟就可以解决掉。
沈宗良迭着腿,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腿上,紧紧交拢了,是怕自己一个招架不住,做点什么事出来。
她身上浅淡的绵软香气围住了他,沈宗良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把久违的气息深深吸入身体。
刚才他开了窗,山风将绛紫色的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沈宗良往墙角看过去,穿衣镜里的自己神情涣散,目光混乱,脸上恍恍惚惚的,像个在急性发作期的瘾君子。
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透亮的皮肤,细长的脖颈,像凝结了一整个仲春的生机气象,千里莺啼绿映红。
沈宗良沉默了一息。
托她的福,心里那场从六年前下到今天的雨,变得淅淅沥沥,终于有了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沈董?”
且惠叫了两声,“沈董?”
沈宗良回过神,侧了一下头,意思你在叫我吗?
且惠把合同递给他,“我讲完了,您需要再看看吗?”
“给我吧。”
他拿在手上,心虚地捏了捏鼻梁,这才正经看起来。
因为紧张,且惠也出了一背的薄汗,衬衫都黏在了皮肤上。
她不敢再坐着了,站起来,到一边候着。
等的时候她打量一眼他的卧室,床头上放了一束新换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