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外就能看见店里的木柜上迭放着不少衣物,还有好些布料。
只是看见迎出来的老板娘,也就是王家小嫂子的婆婆,顾沐云不由微微蹙眉。
眼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身材矮胖,容貌中等。
但面上涂着厚厚脂粉,画了眉毛,戴着簪花,未曾开口先是一笑,还未抬步就是一抖,眉眼间都是风情万种。
想到王家小嫂子死去的小丈夫,顾沐云心就沉下去了。
她已经听顾二伯说过,王家这个大儿子死时才十七岁,也就是两人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就圆房了。
两个都是孩子。
王家大儿本来身体就不好,再被母亲催着要生孩子抱孙子,太年轻没节制,成亲两年就一场病过世。
王婶子也是寡妇,无依无靠,所以才急着儿子成亲生子,也让儿子丢了性命。
只苦了王小媳妇现在十七八岁就当寡妇,还留下一个体弱的孩子。
顾沐云自认为从现代而来,什么妖魔鬼怪的见过,内心已经强大到可怕,就连李四的恋男都能理解,但对这种早婚早育、传宗接代的思想却无法接受。
这真是害了几个人。
现在家里两代人就成了两个寡妇,王婶子不仅要抚养未成年的小儿子,小媳妇还要抚养两岁小孙子。
王婶子自然不知道顾沐云已经想了几箩筐,笑吟吟接待顾客:“哎呀,这就是金针堂的小郎中?早就听说是个有本事的,没想的还是这样年轻。”
顾沐云开了医馆,真正在街上行走的时间屈指可数,只有去李员外家时来回晃了两次。
现在被王婶子认出来,也是那次和顾砚山在酒肆里吵架的原因,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顾沐云对这样的厉害大婶子很发怵,尬笑着道:“老板娘夸奖了,只是虚长岁数而已!”
王婶子挑起细长眼缝,职业性的对着顾沐云开始上下打量,看着看着她的神情不对起来,一脸古怪道:“哎呀,顾小郎中,你难道真是女子,怎么也打耳洞?”
问得正好,可要看清楚了。
顾沐云就知道这种裁缝店老板娘经验丰富,看人形体很有眼力的,要辨男女更是容易。
见老板娘果然一眼就认出自已的身份,笑着道:“老板娘好眼力!”
说完心情放松,一撩衣摆就在店里坐好,让王婶子好好看仔细。
她曾经迷恋过好几个女演员,觉得她们的反串角色都是那么风流不羁。
如今自已穿上古代男装,下意识开始模仿,两三个月下来早已经是习惯,这撩衣落座做得自然而然。
见她这大方举动,刚才还笑得古怪的王婶子神情一滞,又把顾沐云多看几眼才讪笑着道:“小郎中真是厉害,寻常女子哪有你这爽利劲,听说你还在酒肆把顾家大房的人打得起不了。”
那事顾沐云不否认,反正也藏不住,不过把顾砚山打得起不来的话不能认,别把自已的顾客吓跑了。
于是笑着道:“王家婶子听差了吧,那是顾二爷喝多酒没站好,我只是扶了一把。”
王婶子“啧啧”
两声,眼珠转了转道:“顾小郎中虽然年轻,做事倒是有几分道理,前段时间还听我那儿媳妇说过顾郎中,就是上月你们一道去云霞寺的路上。”
“哦,当时我坐在车外,跟你家儿媳妇并无交集,小嫂子抱着孩子坐在里面。”
顾沐云想起那个女人当时很惊恐,自已还不得不坐到外面吃灰。
听到自家儿媳妇在外面很老实,王婶子得意一笑:“是呢,芳草也说小郎中遵守礼数,跟她没有多说话,只说了孩子,还可惜小郎中不懂儿科。”
顾沐云像是没听到她说出自已儿媳妇的闺名,目光看向店里随口道:“孩子身体可好了?”
王婶子也看向店里,面上带着遗憾:“麟哥儿今天又跟他娘去庙里上香,不能跟小郎中见面。”
顾沐云微微蹙眉,忍不住提醒道:“老板娘,那孩子身体弱,寺庙之地少去,而且路上炎热颠簸,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虽然不是儿科医生,但也清楚大夏天让一个两岁孩子每月三次在扬尘满天的路上奔波,这肯定不利健康。
王婶子有些不乐意了:“小郎中,麟哥儿是去给他爹上香,可不是玩乐,这是他身为人子该做的,再说有他爹保佑能出啥事。”
顾沐云看她一眼,见她居然是认真的,不由咋舌:那孩子的爹死时还是孩子,能保佑个啥。
她本不想跟蠢人废话,但想想孩子可怜,还是劝道:“老板娘,我是郎中,看那孩子从娘胎里起就不足,需要多调息生养,这样烈日当空的奔走,会生病的。”
听到顾沐云还说孩子去上香要生病,王婶子立即翻脸:“你是郎中又怎样,只会治一点腰疼痛的小毛病,又不懂儿科,别胡言乱语诅咒我孙。”
顾沐云彻底无话,好言难劝作死鬼,罢了,就这样吧,信不信由你!
横死一回,她如今也深信不能随便介入别人因果。
医生的本事不是改生死簿,只是在排位等死的队伍里拉你一把,听话的人就迟死,不听的就早死。
“老板娘,那就把我做的几套衣服取了。”
“哎,瞧我这记性,做好了,做好了,这就给你拿去。”
说起生意,王婶子脸上又是笑吟吟,马上转身去取顾沐云定做的衣服。
变脸之快,把旁边的小陆子看得瞠目结舌。
在裁缝店没有遇到那个近视眼小姐姐,还挨了一顿训,顾沐云带着小陆子回到金针堂就大吐苦水:“那王婆子真是蠢毒,折腾死儿子,又来折腾孙子,她是不是跟那父子俩有仇,难道不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