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的工作人员忽而探身进来:“江麓老师,时间差不多了。”
江麓应声,走了出来,沿着昏暗的过道向前。
过道尽头,大剧场华光璀璨,古铜色的金属墙饰宛如流动的河,乐团已经就位,舞台对面,座无虚席。
*
“商老板?”
乔公子很意外。
“什么时候你和合作商改成在剧院谈生意了?”
乔叙扛着一束十分扎眼的艾莎坐了下来,玫瑰是粉色的,西装也是粉色的,衬着那头金棕色的卷,满剧院里,乔公子风骚得一骑绝尘。
商泊云也没料到两个人座位居然是一块的。
他好整以暇:“周六谈生意你给我开工资吗,乔总监。”
乔叙:“你是老板就别说这屁话了,我觉得你不对劲。”
商泊云十分坦然:“我突然感觉到了艺术的召唤。”
乔叙:“?”
“别贫。”
电光火石之间,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一点什么,商泊云从哪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了——
“这位先生,还请安静一下。演出就要开始了。”
身后响起个女孩的声音,不紧不慢,压得很低,恰好让乔叙听到。
乔叙听到了商泊云很轻的嘲笑声。
他回过身去,说了声抱歉,企图用眼神控诉商泊云。
商泊云已经看向了那个走上台的青年。
门票上印着今晚要演奏的曲目,小步舞曲、前奏曲或是波兰舞曲,都不在商泊云的了解范围之类。
一如很多年前、至今,他也不太了解江麓。
但音乐有感召人心的力量,一开始只是出于吃醋才要来门票的商泊云坐在观众席上,听到那些作于百年乃至更久之前的音乐流淌而出。
他常常见到的、黑暗中潮红着眼睛喘息的是江麓,清醒后冷淡矜慢的是江麓,钢琴面前,优雅从容似青玉的,也是江麓。
商泊云依然是对艺术一窍不通的商泊云,他对自己的品行有很准确的认知,正如酒吧里见色起意,和昔年死对头也可以滚到床上,但在这一刻,他的见色起意又一次完成了一点升华。
不看潮红泪眼,不看傲慢矜淡,他想看到江麓其他的模样。
譬如他如果把花送给他,江麓也会和梦里一样,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乖地说“谢谢”
吗?
感官动物商泊云觉得,那也很好。
乔叙撑着脸坐在一旁,偶尔忍不住想用手去戳一戳玫瑰,又想起这场演奏会还没有结束。
“商老板,商老板……”
乔叙小声地唤他。
商泊云瞥他一眼。
“你听得这么认真,知道到哪儿了吗?”
商泊云轻哧了声——他不知道,但他不说。
遂又专注地看向了前方。 “德彪西的练习曲第十四,复合琶音。”
后座的女孩忽而倾身,将手搭在了座椅上,垂着眼看向一身粉色的乔公子。
“嗷?谢谢?”
女孩又坐了回去,乔叙早忘了自己上周才和江麓讨论过德彪西的月光。
最后一枚音符落下,江麓的指尖离开琴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