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涣不由想起那一日阿姊往袖子里藏的画册。
——是它吗?
福意确实是来送画册。
不过并不是已画完的新本,而是只有半册的手稿。
其实福意也觉得奇怪,他家王爷作画从来一挥而就,少有迟疑的时候,便是画一整本册子也用不了多久。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何,这一次修修改改的、怎么画都不满意。
直到听闻芙蕖宫这边病了,才急急忙忙打他过来问候。
紫绛当然不可能对外说皇后的病是假消息,故而这会儿只是道:“只是前些日子过了些暑气,又有点累着了。暂且歇上几日,待看看情形如何。”
紫绛也没法给什么准话。
帝后的谈话她自然不敢去偷听,但是看殿下这几日的脸色,她约莫能猜到,这离宫之事帝后之间恐怕还没有商谈妥当。这“病”
如何,她也只能对外给点笼统说法。
福意却不知这背后的弯弯绕,听紫绛这么说,也当皇后只是入夏后的偶感不适,并不是什么大碍。他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可以放心回去复命了。
了解病况后,他又开始“解释”
手里这画册的来历。
“我家王爷听闻皇后殿下病了,甚是担忧。只是这个宫中不管是御医还是药材都远胜王府,他思来想去也无甚可做的,便去了一趟句阳先生府上,将这画稿要了来。虽说还未画完,但也有些内容,可聊作打时间之用……心绪舒畅,病体自然消散,也是我们王爷一点心意。”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福意特意加重了“句阳先生”
这几个字。
不过紫绛显然并没有捕捉到个中含义,只是点头笑道:“韩王有心了。”
福意:“……”
是“句阳先生”
,不是“韩王”
。
他想起自己离府前、主子那千叮咛万嘱咐,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意思成功传达到了没有。
不过被交代的话还是要接着传的,他继续:“我家王爷说了,这画册毕竟还没定稿,皇后是有什么满意的或是不满意的,尽可以都同他说,他去转告句阳先生。”
紫绛只是稍微意外了一下,很快就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虽说这世道下,入仕为官才是正途,画这些册子的,要么是不入流的画匠、要么是落魄的文人,不管是哪一个,得了皇后青眼都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当然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着。
故而她这会儿只是顿了下,便微微颔,很随意地道了句,“我知道了。我会把这话转达殿下的。”
这么说完后,却看见对面福意神色怪异,不由问,“怎么了?”
福意:“……不、没什么。”
不管是他家殿下明面上的身份,还是所谓“句阳先生”
,等闲都不给人改画,这会儿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却被这么轻飘飘地回应,他不免觉得微妙。 不过想想,那边的毕竟是皇后,倒也多了几分理解了。
紫绛当然如实传达了福意的话。
只是在转述之后,又对卢皎月道:“殿下想要这画册,可是先前就看出此人有非常之才?”
她家殿下这些年间也青眼过不少文人,现下多半都在外任一方要员、政绩颇佳,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卢皎月却被问得沉默。
她不知道是什么给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这种错觉,谁家看春宫图会看出画画的人有没有才华?她就不能是单纯地、纯粹地想看点有颜色的东西吗?
说到底,她都素了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