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城外。
手里的酒觞无故碎裂,顾易看着被剌出一道血痕的手,心里莫名不安。
旁边有部将见此,忙开口:“末将观觞上裂痕,尤似城墙之塌。此乃吉兆,将军明日率兵攻城,必取平城于股掌之间。”
恭维得有点明显。但正是攻城前的大宴,顾易也知士气之重,不欲在此刻动摇军心,便也点头应下。
他接过换了上来的酒器,干脆趁势举杯邀酒,朗声:“邺天子弃都而逃,此刻城内守军不足千人,将无擅守之将,兵无力战之锐气,以力挫之,攻必能取。”
帐内诸将纷纷出言应和,帐内气氛一下子就被推得热烈。
顾易也在众人的起哄下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时叫好声四起,顾易神情却很平静。
帐内诸将也很习惯主将如此。
这位将军一向冷静,胜无骄气、败无气馁,便是被大军围困都能静心思索破局之策,有时候都让人怀疑是个金石木人,也不知什么事能让他变了脸色。
主将心里泛着嘀咕,但顾易却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酒在端起来的时候洒了一点,液体顺着掌心浸入伤口,带来一阵火燎般的刺痛,顾易蜷了蜷手指,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安感在心头盘桓。
帐内的热烈气氛越加剧了心底的烦乱,顾易只稍微坐了一会儿,就找了个理由离席了。
主将的离开并没有影响气氛,反倒让帐内的人因为没了顾忌越放肆的起来。
顾易听着动静,拧眉吩咐让人看着点。
战前之宴是为了振奋士气,他可不想明日要攻城了,却看见一堆醉鬼。
从那喧闹的环境脱身,冷风一吹,顾易的脑子也冷静了不少。
但是那股若有若无的不安仍旧无法散去,他眺望远处夜色下城墙的黑影,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这举动反倒让一旁的亲卫面露疑惑,“将军,是有什么不妥吗?”
顾易收回目光,“没什么。”
城墙那边没看出什么异样,他想要再去检查一遍明日的攻城器械,只是转身的时候,却突然心有所感。
他顿了一下,开口问:“金陵有什么消息吗?”
亲卫不解,但还是答:“回将军,一切安好。前些日子道州似乎出了些乱子,但是袁公已经处置妥当,只让将军放心。”
顾易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去检查军备。
第二日的攻城很顺利。
北邺天子弃都东逃,城中仅剩的精锐都被天子带着随行护卫,剩下的都是些被抛下的老弱病残。城墙之固抵不过人心无斗志,顾易所带大军只是稍作攻势,城内便溃不成军,大开城门,迎接陈军进入。
虽说邺天子还出逃在外,但是战事至此,胜局已定。剩下的战局,也不必顾易亲自去征伐了。
顾易在平城祭祀天地。
约束士卒,安抚百姓,待到局势稍稍稳定之后,便班师回朝。
金陵城外,天子亲至郊野迎接。 若说这次之前,还有人想要复立萧氏的话,这次之后,便再无人有这个想法了。
灭国之功,早就封无可封。
少年天子战战兢兢的捧着禅位诏书,在近臣的拥簇下伏请让位,“朕位微德薄,得顾公相扶,忝居天子之位五载,然德不配位,终致祸患。夫大道之行,选贤与能……朕追慕先时尧舜之道,愿禅位顾公,以定天下之心。”
顾易将人扶了起来,开口仍是推拒:“臣德行不足,不敢受之。”
顾易没答应,但这一行至郊野迎接的百官群臣心情都很平静:“三辞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