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周行训这会儿确实挺愁的。
那些事都是早八辈子的陈年老黄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起来。想起来就算了,还和皇后说了。
他其实没觉得有什么。
“弑亲”
这种事任谁都很难过得去,周行训承认他现在想起来依旧堵得慌。但是问题是当年他和周嶷都你死我活了,就是再给他来一百次,他该动手还得动手啊!说不定下手还能更利落点。
但是阿嫦从他说完之后,就一直没说话。
生气了?也不像。
是觉得他不忠不义不节不孝?
啊这、他好像还真没法反驳……
随着这个念头冒头,某些不大愉快的记忆也随此泛了起来。
长者跪地顿、泣涕而拜,极谏他莫作称帝之事。两人那次不欢而散,周行训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见面。
阿嫦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君臣、正统、宗法伦常……竟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周行训觉得心底更堵了,连喘气儿都怪闷的。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称帝加冕,所有人都在庆贺,他也在笑。他必须得笑。
纵然视作师长之人的白幡挂满府上。
他却连前去吊唁都不能!
那人劝他不要称帝。
可是那是他能做主的吗?!
那些人、那些跟着他四处血战、战场上搏命的人,想要的真的只是一方富贵吗?不!根本不是!!他们要的是封侯拜将、名留青史!要的是子孙后世、代代余荫!
就连前梁失落的玉玺都摆在他桌子上了。他能退吗?!
他根本不能退!!
他若是想退,周氏的部将先不答应,伪赵降将必定心有不安,就连麾下士卒都有可能心生动摇……他但凡敢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回头。
那人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他明明一清二楚。
所以才在那种日子,狠狠地往他心口扎上一刀。 ……
骤然想起的旧事实在叫人心底闷,察觉到卢皎月走近,周行训却没什么动弹的力气,只是蔫哒哒地抬了一下眼,低着声:“阿嫦……”
语调像是有点委屈。
他抿了抿唇,“我没做错。”
杀了周嶷没有错。
周嶷不死,死的就得是他。
称帝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