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仪公主面上却十分轻松,漫不经心地说道:“是我故意给勤政殿碎嘴的太监走漏的风声。”
宋微萤挑了挑眉,困惑不解。
“你们兵书上说,兵不厌诈。我诈的就是萧贵妃和广盈皇姊。”
她笑了起来,本是画卷神女一般的美艳皮囊,却有些阴恻恻的。宫中局势,自从三年前皇后病薨之后,便再无平静之日。
“她萧贵妃不是记恨我断送了她的皇后之位么,既然她先吹枕头风要让我去和亲,我便顺水推舟帮她一把,以我那好皇姊的伶牙俐齿,得意起来一张口便能生出祸患。”
华仪公主微微一笑,“等着看吧。”
宋微萤听得倒有些恍惚,怔怔地问道:“殿下就不怕……”
“我不怕。”
她自然是从来都不怕的。宋微萤比她年长三岁,却时常觉得华仪公主比他还要胆大心细许多。常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这天家贵胄的皇女每每行于危梁之下,宋微萤不怕自己涉险,却常常为华仪后怕。
“原本父皇是想在宗室之中找个贵女册封为公主出嫁,萧贵妃想挫我的心气,我便要让她尝尝厉害……我可没有我母后那么好的脾气。”
她冷哼一声,中宫空悬三年的人心险恶和记恨怨怼,便像是这阴雨一般抹不去又逃不开。
与过分冷峻的外表不符,宋微萤却出人意料地柔软:“广盈殿下,终归也是你的皇姊……”
华仪公主厉声呵斥道:“她可没有把我当过妹妹!”
“玉露,”
他低声地叫着她的闺名,柔而低顺地劝说道,“我不是想为广盈殿下抱不平,我不希望女子作出这种牺牲,无论是你还是广盈,或者是宗室女子。大衍从没有让公主和亲过,现在答应了西凉,那若是北蛮也来求娶,大衍又该怎么办呢?”
金玉露仍是眼神冰冷,固执不肯松口:“现在已经无可转圜了。”
亭外雨声淅淅沥沥未曾停歇,亭中却是长久的静默。
“母后是生雪霁的时候难产离世的,那时候雪霁才那么一丁点大,父皇问我想要谁来照顾我们两姊妹,我说,我的母后只有一个,所以父皇答应我,再不立后。现如今,秦王哥哥想当皇太子,萧贵妃想入主中宫,我就是他们母子必须铲掉的障碍。”
金玉露开口苦笑着说,“后宫之中,没有手足情谊。”
宋微萤出身于累世公卿的世家大族,却并非正室所出,若说手足相残,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雪霁还那么年幼,已经没有母后可以庇佑我们了。阿萤,我只有你了。”
若说有哪句话能让这位玄甲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领甘愿赴汤蹈火,想必便是高高在上的华仪公主这句哀哀的话。
金玉露扑进他的怀里环抱着他的腰际,宋微萤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一小步,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拥入了怀中。层层迭迭的华服之下仍然是有些身量未足的纤细体态,端坐金殿之上时只教人觉得是泼天富贵养出的高岭之花,拥入怀中才现,她还只是个柔弱的孩子罢了。
她才只有十五岁啊。
“末将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阿萤,我手冷。”
往日里冷峻严酷的小将军眉眼低垂,带着薄茧的宽厚手掌拢住上好绫罗一般的细嫩双手,他低下头来,又轻又柔地摩挲着呼着热气,生怕一点点不小心就弄破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阿萤,宫中的事我都会自己处理好的,我呀,还没有到需要你担心的地步,”
金玉露低低地念叨着,往日里的锋芒毕露难得地化为了柔若无骨,“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你明日就要离京上任了,我不能送你出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她解下腰际的玉佩,系在了宋微萤的腰际。
“你总说,我太喜欢涉险冒进,希望以后,宋统领能够成为本宫的盾防。”
她细细摩挲着这枚佩戴多年光泽柔润的玉佩,宋微萤也把手覆了上去,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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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仪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主角。她刚出场的时候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因为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所以故作成熟为所欲为,她当然会犯错,作为最受宠的公主她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抗风险能力,所以她可能并不太能从自己的犯错中吸取教训,只是有时候为她的错误买单的却不一定是她本人,而这才是她不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