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第二天整个金陵城都震惊了!
一夜之间,金陵十二家大型当铺、金店、柜坊被抢,损失巨大,有人顿足捶胸,有人幸灾乐祸。
顿足捶胸的,自然是福州商人。事实上,古代经商并不容易,商人也是高危群体,《琵琶行》里面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这句话不全对,商人也是人,谁愿意跟自己家人离别呢?只是古代交通不便、通讯不便,出门做生意,短则几个月、一年,长则好几年不回家,如果遇到抢劫、瘟疫、天灾等变故,很可能会抛身在外,成了孤魂野鬼。在这种情况下,“商会”
就成了一个重要的组织,一个地区的商人到另外地方聚集,以商会的形式抱团,历史上涌现出的浙商、晋商、鲁商就是这么来的。挣到的钱,也都存到本乡人开的的当铺、柜坊当中,这样更放心,所以哀嚎不止的,基本都是福州来的商人,还有一些倒霉蛋儿,是在柜坊存钱的外地人。
幸灾乐祸的,自然是金陵及其他外阜商人,也少不了好事的老百姓——看热闹,是一个自古以来的传统美德,至少提及福州商人,商贾群体中一致认为,怎么起哄都不为过,因为近些年来,福州商会实在是太霸道了——要搞清楚这种现象,就要明白“福商集团”
是怎么兴起的。
此事还与后周有关,扬州、楚州自古以来都是重要的产盐地,南唐前身“杨吴政权”
之所以能够兴起,很大程度上就是控制了全中国的盐业中枢,在郭荣侵占淮南十四州之后,南唐不仅失去了盐的产地,也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来源。
人不吃盐是不行的,无奈之下,南唐方面只能另寻产地,这个地方就是福州。闽国灭亡之后,南唐占据了建州、汀州,而军阀留从效控制了福州、泉州、漳州等,名义上虽然归属南唐,实则又与吴越、后周眉来眼去。在这种情况下,福州产的盐,自然不会受到南唐监管和调度,只能是通过商业手段,从南向北贩卖,短短数年间,很多福州商人靠着贩盐,就成了一方富豪。
以盐商为主导,很快“福商集团”
就开始攻城略地,一时间,粮食、药材、茶叶、皮毛、造纸等很多领域,都出现了福州商人的身影。以现代经济学的视角看,南唐的市场就那么大,你占领了,别人就得退出去,这自然就引起很多南唐大商贾及大家族的不满,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一直不断。
这次被抢的都是福州商人,也就不奇怪,那么多人幸灾乐祸了。
李煜仅仅是一时间意气用事吗?真的只是为了抢钱吗?没那么简单,薛大户也好,金陵城中的福州商人也好,只不过是“福商集团”
的冰山一角,他要挑战的是一头庞大的怪物,这头怪物虽然没有尖牙利齿,手中没有刀枪棍棒,但对于南唐天下的威胁,丝毫不比虎视眈眈的后周弱。一个简单的例子,南唐粮食产量很高,自给自足完全没问题,可福州粮商与大地主勾结,将大量粮食垄断起来,低收高抛,不仅赚的盆满钵满,还会造成丰收年景的饥荒现象。
身为穿越之人,李煜深深知道粮食安全的重要性,袁爷爷曾经说过,“一颗粮食可以救一个国家,也可以绊倒一个国家”
。如果将视野放的更远一点,任由“福商集团”
变态发育下去,它就会成长为一个巨大的蚂蟥,早晚吸干南唐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当然,眼下还不是全面绞杀“福商集团”
的时候,毕竟福州商人最大的老板,就是清源军节度使留从效,南唐的首要任务是保障长江沿线的安全,后院万万不能失火。
所以,先抢点钱,解决燃眉之急。
钱是抢了,案子也得破,这破事儿自然就落到了王奇峰头上,昨晚李煜给他好一顿忽悠,美滋滋的上床休息,还没睡踏实,府衙就被前来报案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般来说,金陵出现盗窃、抢劫之类的案件,是不用王奇峰亲自出面的,可以到所属“坊局”
去报案,坊局类似于现代的派出所,可这案件太大了,坊局的官员按不住,就只能带领众人前往金陵府衙。
王奇峰明白事情原委之后,也是吓了一大跳,昨天夜里还跟李煜吹嘘政绩呢,今天就打脸了?!
匆忙穿好官服,准备到前厅接待,就在他来到府衙正殿的同时,门外有人走进来,推开嚷嚷不休的众人,王奇峰定睛一看,虽然也是穿着官服,可这个年轻人自己并不认识。
“敢问,阁下就是金陵府尹王奇峰大人?”
“正是,敢问阁下……”
来人一脸秀气,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却还有一丝稚嫩之气,躬身施礼,说道:“王府尹,在下陈冠侯,目前担任金陵卫尉卿一职。”
“哦,陈卫尉,来此何事?”
陈冠侯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着那些痛不欲生的福州商人,冷冷说道:“正是为他们而来。”
这个陈冠侯,正是李煜亲自提拔上来的三人之一,当初徐锴前往洪州的时候,李煜就同时向诸葛兰、龙幼安、陈冠侯三人发出诏令,以吏部名义调任金陵。李平升职之后,他就接任了卫尉寺,而这个机构是专门负责宫城及金陵内城安防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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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峰不解,问道:“卫尉寺那边,难道是掌握了盗匪信息?”
“没错,昨夜西门驻军发现贼众,最终捕获一人,王府尹,事情发生在内城,于是贼人就转交到了卫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