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清看着他跑远,扶着梯子一步步爬上了树。
高处视野真?得很好,明宝清还?能瞧见金鳞池水榭里的达官贵人们,有些面孔还?很熟悉,赵九娘和刘三郎,齐二娘和曾八郎,郑四娘和朱大郎。
还?有褚大娘子和邵四郎,“嘁!”
明宝清嫌恶出?声。
以及高二娘子和林三郎,“呵。”
明宝清又轻哼一声。
明宝清高倚浓绿树冠之上,四下无人,所以她可以很诚实地说,自己?没什么心痛的感觉。
充其?量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像是吃到了一口偏咸的菜,仅此而已。
明宝清觉得情爱一事,既不是谷粮蔬肉,也不是衫袄褥炭,能锦上添花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必耿耿于怀。
林三郎这个人是推到她跟前来的,不是她自己?选的,他的家世与侯府相当,生得也不错,同?文先生一样是白净的皮肤,俊秀的眉眼?。
文先生的五官比林三郎还?要‘利’一点,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时偶会冒出?一丝媚气,冲着别人的时候几乎不会有,只有对着蓝盼晓的时候。
明宝清很理?解蓝盼晓,有文先生这么个美人在?堂下那样痴痴仰望着她,她再看明侯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怎么会不憋屈呢。
蓝盼晓生得也好,明宝清觉得她的气质和苗娘子有些像,柔软温和,即便没有做娘亲,她也是那种能把孩子搂在?怀里哄的女?娘。
文无尽当然会忘不了她,‘温香软玉’四个字太偏重□□了,撑不住他多年的爱慕,但蓝盼晓有似水般的温柔,谁不贪恋呢。
那么明宝清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她从前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林千衡堵住了种种可能性。
但现?在?想一想,她对林千衡、文无尽这种清俊样貌的郎君似乎总是停留在?欣赏的层面,很少有进一步的联想。
闺中春梦她都没梦见过林千衡几次,有的那几回也似隔靴搔痒。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明宝清看见了严观。
真?的是严观,他就站在?龙舟尾上做掌舵人,脱掉了外衣,上身只留了件素白的单衫。
‘是里衣吧。’明宝清心想。
严观一手拿着根斜在?水里的黢黑长棍,另一只手上绕着一根很粗的红绳,红绳的另一头定?死在?舟尾上,倒像是把他捆在?了这条墨色纤长的龙舟上。
只他站着,独自一人映在清澈的金鳞池里,水波轻晃而过,像是划破了明宝清的心池。
明宝清没有移开眼,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心道,‘对味了。’
隔了这么远,明宝清却开始回忆严观样貌的细节。
他的五官很浓,肌肤纹理?没有那么细滑,眉间有因为时常皱眉而留下的竖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的不多,唇周却也有两括笑弧。
他刮尽须的样子很俊朗,唇形会很明显,唇瓣偏厚些许,没有薄情的任何征兆,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会冒出?一丝丝的清纯,同?他肃杀的眉眼?有些矛盾。
明宝清觉得他稍微蓄一点须也不错,会显得整张脸更有力量感,五官呼之欲出?,笑起来的时候也就不矛盾了,反而鲜明耀目。
明宝清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也很清楚心里有什么在?变化。
舌尖又莫名酥麻起来,明宝清下意识咬了咬,却不太记得为什么总是会有这种幻痒。
明明是从林三郎起头想的,想着想着却想到严观身上去了,明宝清的目光再落到林千衡和高芳芝身上时,真?真?平静如水。
林千衡今日?穿得了身便于骑射的锦织红衣,看起来很是神采飞扬,对着高芳芝的时候笑意温和,无不周到。
高芳芝的神色雀跃,瞧见褚蕴意从廊桥上回来,欢喜地抬臂轻扬,松松袍袖落下,露出?浑圆嫩白的一条胳膊。
明宝清见她没有戴臂钏,暗道:“高二娘今日?不参与射红?可惜了,还?想看她舞剑那么好,射箭是否也拿手。”
她是自己?手痒却替别人心痒。
锣鼓一震,那几艘赤红绿褐的龙舟在?金鳞池中疾行如风,墨色龙舟譬如离弦之箭,速度快不说,最要紧是拐弯时很稳,不似那艘赤红龙舟般转弯过急,结果直直朝明宝清这边撞了过来。
龙舟轻巧,船体开裂的声音听得明宝清直皱眉,舟身还?直接翻了过来。
明宝清也不能安坐,正起身想下去,就见岸边顿时涌过来一堆施救的人。
她这才重新坐下,可方才一动,对岸似有目光望了过来,但明宝清再看过去,却没有发现?有谁在?看自己?。
“错觉吗?”
明宝清蹙起眉自语着。
赤红龙舟触壁的意外弄她都没瞧见墨色龙舟冲刺那一瞬,不过终点本?来也没有设在?这边,她也瞧不见,只听岸边有一个很豪爽的嗓音在?大笑,她侧耳听了听,觉得应该就是王阿活口中那位‘一定?要赢’的中郎将。
‘应该是夺魁了吧。’明宝清想着严观应该要回来了,但等来却是忙好了的卫小荷。
“还?要等着拿赏吧。”
卫小荷爬上来,往她身边一坐,小声对明宝清说:“听说圣人也在?,应该有重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