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姬眯眼看着眼前男子的侧脸,细声轻语的劝说道:
“这种容易脏手的事,其实也不必非要亲手去做,肃国公、镇西侯,亦或者那几个尚书的分量也是足够了,实在不行等你父亲回来亦是一种选择。”
许元斜了这老姐一眼:
“掩耳盗铃没有任何意义。”
娄姬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认真:
“至少能让人念头通达。”
说着,
女人慵懒的后仰靠在了软榻之上,看着那雕龙画凤的木厢,幽幽的说道:
“姐姐这一生杀了很多很多的人,直接或间接死在姐姐手上的人至少已经是六位数起步,但这些人与你手上这封信相比依旧如蚍蜉望月。”
夜雨的风沿着窗棂吹入,掀动二人的长发。
许元忽地弯眸笑道:
“姐,你不应该是个矫情的人,怎么忽然变得既要又要。”
“。”
娄姬略微蹙眉。
许元伸手按了按她宛若无骨的肩头。
他当然知道娄姬想做什么。
即便到了这最关键的一步,这老姐,哦不,那些相府的长辈依旧想着帮他“减负”
,但是
想着,许元指尖轻弹信笺,微笑道:
“既想要让我更进一步,又不想要我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世上这种好事全让我一个人占了的道理?”
“。”
娄姬眼帘略微垂下。
泱泱大炎千载国祚,数不清几何贤君几何名臣,他们未敢触及之重此刻已然尽数承载于许元手中这单薄的朱红笺纸。
在可视的未来,
无数家庭会因它而支离破碎,无数的人在疾病伤痛中死去,一切的生命将会沦落如草芥般廉价。
这是一条面向黎明,背朝深渊的分界。
它代表着燃烧,
代表着死亡,
代表着礼崩乐坏的混乱时代。
在他们的计划中,
这应当由许殷鹤这位相府之主来开启这一切的混乱之始,以及来背负这亿万生灵陨灭的责任。
所以娄姬不知道为何许元要如此坚持。
为了功绩?
亦或者,立威?
娄姬看不懂原因,但却能模糊理解到他的用意,柔声道:
“其实比起自己背负一切,长天你可以更加依赖我们这些老家伙一点,你父亲他也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我知道。”
许元微微一笑,眼帘略微垂下。
前世《沧源》中的记忆如同流水般划过脑海,最终定格在那一幅幅相府崩溃的画面之上:
“。但他所面对之人也同样强大。”
细声说着,
许元动作轻柔的将朱红封皮的信笺收入了衣服内衬,望向了那愈来愈近的巍峨宫城,声音细缓的说道:
“姐,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我应做的分内之事。
“居其位,谋其事。
“承其利,担其责。
“若是这点都做不到,那我还不如学李筠庆提前寻好退路。”
在良久的沉默后,娄姬离开了。
临走之前,
还不忘将许元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揉成了鸡窝。????这算是娄姬的恶趣味,但同样也是她无力的表现。
当事情走到这一步,当事件上升至皇朝层面,这位老姐已然无法像当初一般的为他这个臭小子选择的道路提供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