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父皇这个问法,太子心中颇有些讶异。因为按照他的猜测来说,此时父皇被自己搔到了痒处,理应就坡下驴、顺势将长久分化皇权的蔡熹及其党羽、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如今父皇这般问法,仿佛又不像属意“倒蔡之事”
……
所以略一思量之后,太子周长永便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儿臣……倒也并非此意。只是太傅如今身体抱恙,的确无力顾及国事,需要时间来安心静养。待他日病情有所好转之时,再征太傅入阁辅政,也可彰显父皇体恤老臣、礼贤下士之心……”
周元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浮现了一丝轻蔑,继续刨根问底:
“嗯,此言倒也在理。待右相病体痊愈之后,再征其入阁理政……这么说来,太子认为蔡熹无罪?周敏忠等人乃是诬告忠良了?”
“儿臣……儿臣……儿臣不知……”
一听太子软了,周敏忠的两只肿眼泡、瞪得仿佛大眼金鱼那般!他转过头来、死死凝视着这位同宗同族的太子爷,想要看出一些端倪来;可惜的是,太子回答完毕之后、便彻底垂下了头颅;眼观鼻、鼻向口、口问心,安静的如同一具石雕……
“那好吧……王放!”
“老臣在!”
“罗织捏造污名、当殿诽谤忠臣者,该当何罪?”
“主犯当杖责一百,家属充军配!”
“上殿不参不跪、双目直视天颜者,该当何罪?”
“双目直视天颜、罪同刺驾,理当凌迟处死!”
“怀中暗藏利刃,当殿辱骂君王者,该当何罪?”
“寸铁为凶,暗藏利刃入宫见驾,便是有意行刺……按律,当诛灭九族!”
周元庆语气平和,语缓慢,神色并不恼怒、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但他的两道目光之中、却已然杀机毕露;伴随着口中清晰无比的诘问、冷森森地扫过那些“铁骨铮铮”
的太子门人……
耳听得君臣二人的一唱一和,这些“墙头草”
们、也纷纷缓过了神来!昨日太子言之凿凿、说定会与我等联手造势、共同倒蔡;也会在陛下驾前以性命相护、保我等冲撞陛下的杀头之罪,无人敢来追究。怎么今日事态的展,与昨夜太子府会盟之时的畅想,截然相反呢?
墙头草虽然没什么节操风骨可言,但也不是毫无技术可言的。就只是“见风使舵、明哲保身”
这八字真言,分寸的拿捏与节奏的差异,就带走了许多此道高手!没点臭不要脸的劲头、没点审情度世的小聪明,还真就没这个左右逢源的本事!
一见太子软了下去,那名刚刚还攥着匕、死死抵住自己心窝、哭着喊着说要“血溅轩辕、以死明志”
的通议大夫;如今双膝一软、“噗通”
一声便跪在了紫金殿上。他咧开一张大嘴,朝着已经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正欲退朝回宫的天佑帝疯狂叫嚷起来:
“陛下啊!陛下!今日之事并非下臣所愿,实乃……”
“住口!”
一听他这话头,一直都强迫自己保持良好心态的周元庆,差点没被气疯了!他随手抄起案桌上那半碗温茶,直接泼在了王放的身上!
“王放!朕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王放莫名其妙被泼了一身茶水,一时之间也有点懵神;然而,凭着多年的经验,他还是立刻回身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的连声告罪道:
“老臣有罪……罪该万死……”
“将这些奸贼就地正法,现在,马上!朕再也不想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陛……陛下!这……这可是紫金殿啊!”
“唐福全!记得给朕收拾干净!”
“老奴遵旨。”
说完之后,周元庆一甩袖子,便离开了这座紫金殿;而王放则起身叹了口气,朝着殿外伺候的小太监,轻轻摆了摆手:
“落下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