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亡命徒……敌军突围的方向与人数,是成批成组、还是三五成群的草台班子?”
“这个嘛……应该是一次比一次人多!根据弟兄们的汇总的消息来看、小五子负责的西营门,被冲了七、八次之多,阵线已经被豁开了两次……”
“那就对了,秦军这是在用重伤员的命、试探我军包围圈的薄弱环节,为那些伤势不重弟兄们探路呢!看来这一场大火,没把敌军彻底烧乱;而且敌营之中,应该已经推开了防火道,想把这十数万秦军、全部闷死在火场里,已经不太可能了……啧啧,三秦男儿,果然俱是虎狼之辈……来啊!抬过某家的帅旗来!”
一阵乱哄哄的呼唤之后、一个壮硕如同铁塔般的汉子、将一面“庞字”
帅旗匆匆扛到了阵前。而庞青山解开手中的包袱,将陈子陵的髻打散,以为结、系于旗杆顶端……
“来二十名长盾兵、死死护着旗手,去敌营前摇旗鼓噪、招降敌军。就说陈子陵已然战死、若是他们愿意放下武器的话,我庞青山许他们一条回转家乡的生路!”
众人眼巴巴的望着那杆帅旗,在长盾兵的保护下、缓缓移到了火势正旺的南营门以外;那二十名盾牌兵的底气还真足,扯着脖子、将招降的话语喊了一个震天动地……
没过多久,一名须焦黑、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袭还在滴水的文士袍,手执一柄青锋长剑,从烈火之中缓缓现出身影……
“投降都不会吗?给老子把剑扔了!”
为一名盾牌兵,一见此人形单影只、身体也孱弱不堪、便放下了长盾、开口斥责起来。然而,这名瘦弱男子现出身形之后、更有密密麻麻的人影、随他一通穿越火海,缓缓走到了二十名盾牌兵、与那名高大壮硕的旗手面前……
庞青山一见敌军这个架势,心中“咯噔”
一声。面临主帅被斩、走投无路的绝境,那些普通士卒的确可能会就地投降;但除了军心溃散之外、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急忙抬起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呐喊道:
“快退回来……”
然而,那“噼里啪啦”
炸响的火烧声、那骤然刮起的夏夜凉风,并没有将他的言语、带到那二十一位将士们的耳中……
借着冲天四起的火光,身陷火场当中的秦军将士,很快便看清了挑在旗杆上的头颅。凡行伍之人、大多都是爽朗到近乎粗鲁的血性男儿;在他们眼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单纯透明。
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陈子陵平日待将士们极厚,几乎达到了吃同席、寝同眠的地步;经过那一场场浴血厮杀、那一次次死里逃生,将士之间已经结下了过命的交情。
今日陈子陵战死沙场、更被敌人“鞭尸枭”
、悬于自家帅旗耀武扬威;怒火冲上头顶的秦军将士,根本没有任何人考虑弃刀乞降的选择;他们在军师汪宜的带领之下、一窝蜂地涌出了火海,直奔营外那些背信弃义的“南蛮”
杀去。
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们并不是君子,只是军卒而已。
其实庞青山此计,甚合兵家之常理。兵乃将之胆、将乃兵之威;如今主帅已经被敌军枭示众,营盘四周也是烈焰冲天;反复二十余次大小突围,皆一无所获,无论怎么想,秦军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狗急了能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天性刚强彪悍的秦地男儿呢?
这数万名饱受烟熏火燎的秦军将士,疯狂地扑上前去、眨眼间便将那二十一名“招降团”
剁成一滩烂肉;随即,为一名汉子解下了陈子陵的头颅,送入文人汪宜怀中;随后便扭过头、起了最后一次亡命冲锋。
什么试探性进攻、什么多方向突围、已经都被他们抛诸与脑后了。他们只想掠夺敌人的鲜血与生命、让他们为背信弃义的恶性,付出惨痛的代价!
从战局来说,若是秦军维持之前的试探性突围,以逸待劳的解忧军,还能勉强抵挡一二;可如今秦军将士已经杀红了眼、气炸了肺,根本就不再考虑生死存亡之类的小问题了。
身陷绝境的斗志、再加上血海深仇的恨意,令每一名秦军将士,都不要命地扑向了面前的解忧军,瞬间便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包围圈、豁出了一条大口子!
庞青山看着如同疯狗一般涌来的秦军,只是略一思量,便示意前军放开一道道路,任凭这些亡命徒突出重围……
没活路的时候想着拼命,如今有了活路,他们又待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