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孙白芷这怒火带来的锐气,在他刚一见到稳坐太师椅上的6向寅之时,骤然消弭于无形之间了。
眼前的6向寅,虽然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是六阳处已现晦暗之色,气冷神衰、四余干枯,若以此面相来看,眼前的6向寅,精神气息都已经散于外,是一副标准的将死之相。
所谓六阳,便是交汇于头顶的经脉,分为手三阳与足三阳,共计六条阳经。正因如此,也有把头颅称为“六阳魁”
一说。
所谓四余,分别为指甲、须、嘴唇、耳根四个部位。而四余干枯,便是属于人体末端的这四个部位,都呈现出了干枯焦废之色。
总的说来,当这些外在条件齐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落在这些讲究望、闻、问、切的医者眼中,便已经是实打实的将死之相了。
孙白芷才略一观察,心中就开始打鼓:这位声名在外的6监事,自己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也不知他脾气秉性究竟如何。若眼下直接把他的病情和盘托出,也难保会不会被迁怒自身,最终落得个身异处,做了这个老太监的陪葬品。
仿佛感受到了孙白芷的忐忑,一直闭目凝神的6向寅此时竟然微睁双目,看向这个孙家的二少爷。他仔细观察过这位有“倒转阴阳”
称号的孙白芷一番后,微微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
“你就是孙院正的胞弟,孙白芷吗?不错不错,不光医术高明,模样也颇为俊俏。所谓男生女相、必有贵样,光凭你这副模样就看得出来,你这孩子的命一定不错。”
孙白芷仿佛被寒风吹了一通透那般,周身都打了一个寒颤:这太监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自己方才刚为他望过一番生气,还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他反手给自己看了一次面相。难不成这个“报复心极强”
的老太监,还真的能看破人心不成?
面对6向寅这套模棱两可的客气话,孙白芷也只得摇了摇头。他如今还没想明白,6向寅到底是在用话敲打自己,还是纯属误打误撞。不过自己还是不要贸然一头撞过去,方为上策。
“6监事,还请除去衣衫,好让草民可以为您详尽诊治一番伤口。”
见他并不多言,6向寅眉梢眼角却全带上了略显奇怪的笑意。他慢慢地脱下衣服,只见在胸口之处,那些原是黑紫色的皮下瘀血部分,在经过了一天之后,已经隐约呈现出了淡淡的黄色斑晕。
孙白术略一沉吟,用略带疑问的语气低声说着:
“照理来说,这青淤患处,若是已经隐约呈现出这般淡黄之色,那便是快要痊愈的先兆。可方才以我望监事之……这不应该啊……”
孙白芷那后半句刚想说出,便自觉有些失言,立刻闭口不谈了。而6向寅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是心领神会般地点了点头:
“老夫也是个习武之人,孙二大夫的不解之处我也多少是心中有数的。老夫这胸口之伤,本也就是些皮外伤而已;真正送掉老夫这条命的,还是那道背上的伤口。”
孙白芷按照6向寅的指引,几步便绕到了6向寅的背后。只粗略一看,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6向寅背后的两个肩胛骨正中,赫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正在对着自己。而在他伤口四周隐约可见,有着清理过后的痕迹,可还是没有一丝愈合的迹象。除了缓缓淌出的那些浑着血丝的脓水,便是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烂肉,宛如一个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欲吞噬周遭的一切。
“这……这般严重的外伤,即便是让我来治,也是束手无策啊!家兄这次只怕是有些糊涂,在下也实在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保住您的一条性命啊……监事恕过草民失言之罪……草民……”
6向寅见孙白芷被自己背后的眼中伤口,已经给惊的手足无措,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不由得自己也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个老夫早已心中有数,但贵兄长说,或许二少爷您能给我那么一丝生机,这才会派劣徒前去医馆相请。如今看来,应是6某福薄命浅,无法夺天之数……二少爷您不妨直言相告,老朽还余下几日阳寿?”
孙白芷上前搭了搭脉,又翻开6向寅的眼底观察了一番,最后还是眼神暗淡的摇了摇头:
“有我孙家的三日定魂丹,监事安然度过明日是定然没有问题的……不过那后日嘛……草民也不敢妄自猜测……”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保住6监事的命!如若不然,朕定治你孙氏弟兄欺君之罪。若是6监事不治身死,那朕也定然会灭你孙氏满门!”
一句话音刚刚落地,由后堂转出身着一袭明黄色绸缎长衫的男子。这位称孤道寡的贵人,正是幽北三路的宣德皇帝——颜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