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字眼。
桑榆前脚刚刚出门追人,后脚就有一个朋友过来拜访,然后火还是从他们家里烧起来的。
——余光,我永远恨你。
那个夜晚,被烤焦的人默默立在黑暗里,语气没有掺一分假,他确实是实打实地恨着他哥哥。
可直到这场灾难发生,他和他哥哥都关系非常好,没有一点闹掰或者憎恨的意思。
那么,转折点便在这场灾难。
在这个朋友身上。
这个纵火犯,是余光的朋友?
桑榆一边敲门一边飞快思考:“不可能。余光直到大学都没有朋友,高三时发生的那件事情让他的人缘更差,不可能会有一个好到他不在家都有会来拜访的朋友。”
而且在柳莫淮为他们讲的故事里,那一天余光家并没有来客人。
如果真是这样……
桑榆抿唇,尝试去扯门把手。
出乎意料的是,门一扯就开!
热浪扑面而来,冲得桑榆睁不开眼睛。她听见惨叫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从最开始的清晰到模糊,最后消弭,她站在门前,等到勉强适应之后,她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一个炭人。
残破焦黑的衣服上还有没熄灭的火星,五官已经完全淹没在黑色之中,血肉翻涌,在火光里闪闪发亮。
桑榆静静望着这一幕。
她有些难过,但这个念头一瞬而过,被她如风吹撒,不甚重要的压回心底。
“余光。”
炭人喊。
“余光。”
“余光!”
那冰冷无情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不甘和愤怒。
“我为了你努力赚钱,每个月都及时给你打钱过去,我爸死了,我妈也开始神志不清,我们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白眼狼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桑榆站着,仿佛闻所未闻,声音从她耳边经过,所有的情绪完好无损,崩塌和海啸扑面,而她也就站在那里。
余瑜的声音越来越怨毒:“我以为都好起来了,我以为我们一家很快就要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了,可是你呢!”
“我好心好意招待你的朋友,甚至拿出了本来想作为你生日礼物的茶饼,结果他就那样掀翻了茶桌,点燃了窗帘和厨房。”
“‘他嫌你们太碍事,不如都死了算了’……哈哈哈哈,余光,我们是一家人,你就这样报答我们,自己飞上枝头,就想办法弄死我们对吧?”
他还在不甘而愤怒地嘶吼,那具被炭化的身体终于有了气力,他冲像一动不动的桑榆,在越燃越烈的火前揪住她的衣领:
“余光,我们一起去死吧,你下地狱去,下地狱去!”
忽然,它听见一声细微的叹息声。
余瑜的五官早已被火焰吞噬,支撑着它站在这里的是诡异的污染和执念,他‘看着’桑榆那张沉寂的脸,忽然就想立即把她丢进火里,让她也和自己一样变成一堆焦炭。
“余瑜。”
桑榆轻声开口,“你们一起长大,生活有多艰辛,抱团取暖有多累,你们不是很不知道。余光是那样的人吗?他是那样轻易放弃亲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或者不那么麻烦而拿你们的生命去随意挥霍的人吗?”
余瑜的动作忽然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