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招却神色从容,好像丝毫没有因为李邈的为难而生气,也没有像丁彰想的那样,恼羞成怒之下拿那些鸠占鹊巢的历史遗留问题来做文章发脾气,她甚至还在微笑:
“我当然知道晏叔叔才是恒远的大股东了,可俗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他晏董在华润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空来恒远主事呢?既然他不来,这个位子也不能一直空着,那我这个二股东暂时坐一会儿,难道也不可以吗?”
其他人纷纷静默,没人接话;李邈脸色微沉,但似乎一时之间没想到反驳之语,他也没再说话。
秦招招环视四周,目光锐利:“况且各位,大股东不来你们都记得给他留位置,怎么我这个二股东就没人记挂着给我留个位置啊?比起我应不应该坐在这里,好像这件事更不合理吧?”
她扭头看向丁彰,脸上还挂着标准的微笑,“彰叔,您说呢?”
丁彰脸上的假笑渐渐敛没了,一开始看向秦招招时眼里的隐约轻蔑也消失不见——她这么牙尖嘴利,还学会以彼之矛攻子之盾,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良久,丁彰又重新挂上他那招牌假笑,状似豁达:“我觉得,小秦总说得对,既然晏董没来,那大股东的位置理应由小秦总来坐。”
李邈冷哼一声,到底没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会议继续,刚才那个被叫去给秦招招拿椅子的助理放到她面前一份备用的文件夹,正是这次股东大会商议的内容——市政代建工程的标书以及各项方案、指标计划书等。
秦招招一目十行地翻了翻,再结合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发言,她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竞标大会即将开始,可恒远得了可靠消息,这次竞标形势对恒远有些不利,恐怕中标概率会大打折扣。
归根结底是因为恒远今年年初开始的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一期工程卡壳到现在还没动工。
项目就是很普通的项目,但也是大项目,要拆迁一个城中村建设住宅楼。前期所有的拆迁流程都走完了,到签订补偿安置协议时,有一户突然反悔了原先谈好的赔偿款,且狮子大开口,被拒绝后索性协议也不签了,还对开发商提起诉讼,也就是俗称的“钉子户”
。
如今这项行政诉讼尚未被审理,工程也就卡着暂时不能进行了。但市政工程的负责人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似乎有些质疑恒远处理问题的能力,加上对手公司近两年如日中天,也参与了此次竞标,这个代建工程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董事会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这不过是小事,政府部门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点事就影响恒远的竞标;另一派则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代建工程的竞标能万无一失,最好还是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为妙。
“说的好听,怎么解决?今天你答应了他提出的天价赔偿款,明天你就要被其他已经签约的住户起诉赔偿款不公平!更何况,这项行政诉讼审理起来他也根本不会赢,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何必助纣为虐答应他们这种无理条件。”
“等?你等的起吗?市政府的代建工程会等你吗?你别忘了,咱们的竞争对手现在身上可没有背官司,人家也一点不比恒远差,前年还抢了咱们一个市政工程的代建项目呢。”
争吵不休之际,丁彰看向秦招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忽然将矛头转向了她:
“听大家说了这么久,小秦总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高见?”
一言既出,在座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纷纷看向首位的秦招招。
李邈讥笑一声,“知道丁总想提点着小秦总参与会议,但也得分的清场合不是?小秦总才刚来恒远,对公司一无所知,您指望她能说什么?”
望京富人圈里,秦韬是出了名的溺爱女儿,秦招招这么些年的名声也的确不太好听,不务正业、吃喝玩乐,活脱脱一个草包二代,也难怪李邈看不起她。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丁彰是故意要秦招招出丑了。
秦招招不说话,靠在办公椅上翻看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慢但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
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她才漫不经心的开口:
“要我说的话,我觉得这不是小事,应该尽早解决。”
李邈眼刀立刻射过来:“恕我老头子直言,小秦总说这话有什么依据吗?还是只是胡乱站队,其实心里根本不清楚该怎么做?”
他是跟着秦韬开创恒远的元老级人物了,高高在上了一辈子,此次他就是认为不能惯着钉子户的那一派,听秦招招反对他,自然不悦。
他倒要看看,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说出什么话来。
秦招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年,安监局查出来恒远名下的某处建筑工程安全系数不达标。当时正逢严查严打,恒远被勒令停工整改,公司为此吃了多少苦头暂且不说,还被官方媒体写了文章曝光出来,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去年,因为恒远高层向下管理不当,东郊那块地皮开发出现工程款纠纷,工人罢工半月后一人跳楼,直接冲上望京头条。恒远的股票也因此大跌,直接掉了五个百分点。”
掷地有声,字字珠玑。
秦招招睥睨着那几位高层,语气冷厉:
“你们口中所谓的小事,已经把恒远的企业信誉败了个精光。现在那位负责人因为这个拆迁纠纷质疑恒远,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不是我们恒远咎由自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