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对晏承说要他回去和晏伯山商量的话,她说出口就没抱任何希望;晏承和她非亲非故,怎么可能会帮她争取呢,她回了恒远对他们父子没有一丁点好处,他自然是晏伯山那头儿的。
可即便如此,晏承的短信一发过来,秦招招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丝希冀——万一呢,万一她回去的事有机会了呢?
晏承抬头仰视她,喝多了酒的眼睛有些不清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少了些高不可攀。
“送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他轻声说。
包厢的另一边,宋聿远远地看着秦招招的方向。
她的包还在他手边,她会回来的——纵然有些焦躁不安,宋聿还是这样宽慰自己,说不定她找晏承有重要的事要聊呢,等一会儿就好了,她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宋聿还是不够了解秦招招。
晏承说完那句话,秦招招只思索了不到一秒,就弯腰把人扶了起来:“行,谁让我有求于你呢,送就送。不过晏承,你最好祈祷这个消息是好消息。”
她微微咬牙,仿佛如果晏承那张嘴说出来的是坏消息,她就一拳捶死他似的。
晏承脚步有些虚浮地半靠在秦招招身上,但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尾也流露出了一丝缱绻。
连和众人告别都没有,秦招招只和徐恕交代了一声就扶着晏承从包厢里溜出来了。
外面的空气还很闷热,秦招招把晏承塞到副驾驶,等到自己上车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已经闭上眼,好像睡着了。
有点无奈,但秦招招还是认命般凑过去捞副驾驶的安全带。
捞第一下,没捞着,晏承那么大个人坐在那儿,她不好离他太近,但过度保持距离的后果就是够不到安全带。
撑着另一只手又试一次,下一秒那只手猛地一滑,秦招招半个倾斜的身子因为重心不稳瞬间压到了晏承身上。
晏承瞬间醒了,低头看着秦招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车里尴尬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我帮你系个安全带。”
秦招招先反应过来,表情不自然地拽住安全带后和晏承拉开了距离。
说着,她低头把两个人的安全带都扣好,没注意到一旁的晏承从始至终都在垂眼看她。不过等她一抬头,他又移开了视线。
“去哪儿?”
秦招招装作镇定地问。
檀宫的晏家对晏承来说应该不算“家”
,他大概率在外面还有别的房子,就像她偶尔不想在家待了,也会这边的公寓睡一晚,那边的别墅住两天。
“去茂名北路的莱茵庄园吧,那边的房子离这里最近。”
莱茵庄园秦招招知道,专门做大型复式的,望京好多小网红和十几线小明星喜欢定居的地方。
一路上晏承都很安静,看起来酒品还挺好,车窗外的风景疾速掠过,不到十五分钟,秦招招就开到目的地了。
她原本想着把人送上电梯就走的,但看晏承好像没有打算在电梯门口跟她说那个消息的意思,她忍了忍,还是送佛送到西了。
看着晏承输密码,然后打开门,开灯,晏承的房子和他本人一样,大写的性冷淡风,唯有“简约规整”
四个字可以形容,一点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
秦招招实在不喜欢这地方,只想赶紧离开,一转身就看见喝的半醉的晏承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你送回来了,”
秦招招坐到晏承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着,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晏承微醺的脸上,男人的面色被酒精浸染地泛起一层薄红,平时总是深沉孤寂如同一汪潭水的双眼也变得迷离起来——她还从来没见过他喝醉呢,原来是这样的。
晏承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回恒远上班了,没有人会阻拦你了。”
秦招招面色一喜,“真的?”
晏承点点头,平时觉得挺讨厌的一张脸,这一刻在秦招招眼里突然变得无比顺眼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晏伯山肯定不想让她回去,晏承应该多少帮她求了情的——想到这里,秦招招对晏承语气好了些:“那,那你先休息吧,毕竟喝了那么多酒。”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站起来就离开了,连句再见都没说。晏承目送秦招招走到玄关,直到听到关门声,他才躺倒在沙发上。
闭上眼,四周还隐约萦绕着一丝丝熟悉的香味儿。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他身处一间空教室里。盛夏傍晚温黄闷热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充盈了整间屋子。
一抬眼,晏承看到秦招招双腿交叠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两手撑在身体两侧;而他则坐在凳子上,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
她表情有些厌恶和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讥讽和玩味:“晏承,你竟然偷我衣服,你好恶心啊。”
晏承本能地慌乱起来,他很想说,他没有偷她的衣服,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忘记了解释,薄唇微微张着,呼吸越来越重,同时抬头看着秦招招。
他仰视她,目光那样贪婪,同时又那样热切,像教徒仰视自己毕生的信仰,浑然忘了他根本没有被绑住,是可以反抗或者离开的。
他的身体是自由的,但他的灵魂被牢牢的禁锢在这里,他深知自己受到蛊惑,但他还是紧紧盯着她。
玻璃窗上映出少年的倒影,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如今早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