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糕点、一餐饭,又能救得几人?
莫忘了,同是灾民,其中也有好人坏人,也有力气大的、和弱势群体。
看见孤儿寡母的不忍,施舍一些食物衣物,恐怕下一刻就会被人夺走。她不知道人性本恶还是本善,却知道当人们穷途末路后,为了一口吃的常常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听卢雁依说完,梅染才有些惊恐地咽了下口水。
她打小被卖入卢家,既是不幸又是幸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弱肉强食。
龙葵耳力好,一边坐在车辕上赶车,一边道:“大姐姐说得没错,我就经历过。”
她自己曾经就是在街头流浪的孤儿,太清楚这其中的艰难。一个不好,恐怕连小命都给丢了。
到了客栈门口,龙葵将马车驶了进去,订了一间上房,才让卢雁依和梅染下车。
住店的人多极了,大堂内人声鼎沸,好在几间上房都还空着。
卢雁依提着裙子拾级而上,见大多都是行商打扮,其中夹杂了几个读书人和他们的家眷。想来,行商大多是见汴州遭了灾,闻讯赶来寻求一些生意机会,途经此处。
“大姐姐,为何一定要住客栈?”
梅染端着热水进来,伺候着卢雁依净面洗手,颇有些不解:“客栈人多口杂,要是又碰上那等不长眼的……”
卢雁依微微一笑,将双手从热水中抬起来,放到梅染托着的绢帕上擦着水,道:“我正是要一个人多口杂。浚仪县是汴州的前一站,许多人都在此停留,打探消息、又交换消息。”
“龙葵。”
她吩咐,“明儿去寻一个小院子赁下来,先把暂时用不上的行李搬过去。若是有什么不妥,我们直接离开。”
龙葵应下。
她跟在卢雁依身边有些日子了,明白自家主子虽然常常会有些出人意料的行为,但最后都证明她是对的。
“大姐姐,我们在这里住几日?”
“看情况。”
这个情况一看,就是好几日。
卢雁依不说走,她们也就照常生活。住得久了,难免会和掌柜伙计有些攀谈,卢雁依便让她们告诉对方,因洪水拦路,耽误了行程。
客栈外的灾民也越来越多,县城里有大户人家搭起了粥棚,奈何僧多肉少,总有人吃不上饭。
“吃吧。”
客栈上房内,卢雁依神色温柔地将两碗大米饭、一碟肉包子、一盘切好的牛肉推到一对灾民母子跟前。
那对母子,正是她进城时见到的人。
母亲的面容已经饿得脱了形,头更是乱糟糟地胡乱束着,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单衣。男孩看起来要好一些,虽然仍是黄皮寡瘦,脸颊上好歹还有点肉。
男孩看着桌上香喷喷的肉包子,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立刻扑向食物。
奈何他整个人被母亲用力揽在怀里,动弹不得。
妇人明明也饿极了,此刻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护住怀里的男孩,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她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儿子……不卖!”
“我不买。”
卢雁依了解她的恐惧,柔声道,“给你们这餐饭,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只要你老老实实答了,不但这顿能管饱,往后也饿不着。”
她在浚仪县住了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县里走动,了解民间疾苦。
有善人开粥棚,也有人趁机用极其低贱价格买人儿女。
那样的情形,眼前的妇人显然见得多了,就算有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面前,也不敢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