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喜帐低垂。
秦牧原半坐而起,随着他的动作,睡了一夜的寝衣领口敞开,露出块垒分明的胸肌。长长的黑散落在肩头脸侧,柔和了他俊美得有些凌厉的五官轮廓。
这等场景,甚至可以用“美人晨起图”
来形容。
如果,能忽略他手臂内侧渗出的嫣红血迹。
他取过一块细布擦掉血痕,替伤口上了药,用另一条细布一圈又一圈地仔细裹好伤口。
整个过程,他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仿佛这道伤口并不是在他身上。
在他露出来的身体上,远不止这一道新鲜的伤口。胳膊上、肩上,好几道愈合后的旧伤清晰可见。最凶险的,是距他心口不远的一道伤疤。若位置再往左侧偏那么几分,他哪里还有命在。
卢雁依心疼地看着这一切,声音涩:“王爷,你这又是何苦?”
新婚之夜他并不碰她,却割伤自己替白喜帕染上血迹。
秦牧原低声道:“今日要入宫,各宫都要逐一拜见。若是……若是有人为难,恐怕你体力不支。”
一个看起来很圆满的理由,秦牧原却心虚地知道,不过是为了掩盖他内心的怯懦罢了。
他越是在意,越害怕失去。
手臂内侧最是疼痛,却也最不易被人察觉。他刻意选在此处,正是为了让旁人看不出他的异常。
卢雁依心头酸涩,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新婚之夜,他要用这种伤害身体的方式来解决。
她知道他心头有事,且与她有关。可是,仍然觉得委屈。
卢雁依红了眼眶,扭头不再看他,径直下了床,替他拿来外袍穿上后,扬声让人打热水进来洗漱。
直到用完早饭,整个过程两个人都很沉默,不复之前的甜蜜默契。
受两人的气氛影响,在房中伺候的下人都没了喜气,个个有些小心翼翼。
梅染收了用完的碗筷,和若草前后脚踏出新房,朝着厨房走去。
两人走到一个无人的游廊拐角处,梅染率先开口,忧虑道:“若草,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下人不能妄自议论主子,可她实在是担忧极了,再不说出来恐怕会被自己憋疯。
若草心情沉重地点点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卢雁依受伤住在晋王府的时候,两人乎情止于礼,并未像如今同床共枕这般亲密。但是,在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感觉却很甜蜜。哪怕默默不语,也自有默契。
哪里像如今,分明是新婚的头一日,却连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一个。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头绪。
昨儿亲迎吉日,王爷明明很高兴,看着自家姑娘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两人如胶似漆。
“罢了,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吧。”
梅染只好这样说。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太阳还未升起,晨曦渐褪。晋王府侧门处,秦牧原扶着卢雁依上了王府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一路上,街道旁随处可见早起的人。
早餐摊点上雾气蒸腾,人们行色匆匆。不时有双人小轿抬过,还有那马车骡车,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官,他们都是上早朝的官员们。
看见打着晋王府旗号的马车,知道他们是新婚后入宫请安,纷纷避让。
车厢内,秦牧原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卢雁依抱着软枕,有些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