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清清静静住着祖传大院。
裴老爷是个一心只知当官的。
裴夫人名唤柳如嫣,她是个会过日子的,原本出身书香门第陪嫁不多,可她善于经营,嫁过来后先是默书,誊写了几本柳家的几本藏书,而后抄写注解多本,卖给书院大大赚了一笔。
而后用这笔银子做本钱,在京郊置办了土地,等裴老爷四处做官她也跟去,身为官夫人不与民争利,只不过每次离开辖地时总能买几船土产走。
离开徽州置办了几船徽墨、离开成都府时置办了名山茶、蜀锦、蜀扇好几种。
最难得是一种省油灯1,灯中一端注水便可省下一半的灯油。
这省油灯一经售出便推广开来,柳如嫣索性与四川邛窑2合作,长期从蜀地往汴京贩卖省油灯。
如今汴京城多有的省油灯都出自裴家。
家中又无侍妾和子女分薄资产,
因此裴老爷虽然不过是个四品官,可裴家却家底丰厚,生活得很富裕。
两口子只有裴昭一个独子,裴夫人很关心儿子,听见外头宅院通禀说公子归家,当即便去他院里探望。
去了后儿子正坐在花厅喝茶,裴夫人一看就急了:“厨房怎的摆饭这么慢?”
原本她就心疼儿子归家晚饥肠辘辘,一边问大斧:“你们这些跟着少爷的,怎么也不尽心提醒厨房里早些摆饭?”
“娘,是我叫他们不用再上菜的,我在外头吃过了。”
裴昭出言制止。
“吃过了?”
裴夫人想想作罢,又念叨两句,“应酬也是好事。”
裴昭想说自己没应酬,只不过是在小食肆吃了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开口那一瞬他就将这句话压了下去,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裴夫人没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还说话呢:“你做官不能像你爹一般死脑筋,也应当审时度势,多跟同僚往来喝酒应酬,须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千万莫要遗世独立做那等清高孤傲的样子。”
“知道了,娘。”
裴昭哭笑不得,他都二十岁的人了,娘还念叨这些琐事。
说也奇怪,爹从裴家这样官僚世家出身却一肚子天真热血,娘出自书香门第却熟知世俗圆融,夫妻两人好似掉了个。
裴昭听娘说爹,不由得好笑。爹能做到四品官肯定不是全凭天真,只不过娘偏心爹,才会觉得“官场那些人都是会算计的只有你爹最忠厚。”
这跟市井妇人说“旁的小孩都精刮只有我家孩子最老实”
有什么区别?
裴夫人见儿子面带一丝笑意,还当他不愿意听呢,便辩解两句:“别嫌娘话多,还不是你从小就被送到你外家读书这两年才能团聚?我总觉得你还是当初那么大点。”
孩子小时带去缺医少药多瘴气的外地不安全,便和她一起留在了汴京娘家,等六七岁再带着一起和丈夫团聚,可转眼要读书,开蒙时她和夫君还能教导,等读得再深入些便只能忍痛将儿子再
送回娘家书院。
后来好容易等到儿子读书中了进士(),佐佐???驛?偛?靟?nし卟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裴昭做京官,裴老爷便只能在外地。
还好这回裴老爷是在京兆府长安做官,她顺着河坐船几日便能回京看看儿子。
只不过理智上再知道,实际看儿子时总觉他还是当初离开父母时小小的模样,忍不住要叮嘱他各种为人处世的微妙处。
“娘,开封府里同僚都很好,只用专心办案便是,没有那样乌烟瘴气的风气。”
裴昭耐心开口,娘焦虑,他多哄哄娘就是。
“那便好。”
裴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念叨:“都说成家立业,若是你能娶个新妇也算大人了,娘就彻底不再啰嗦讨人嫌了。”
“咳——咳咳。”
裴昭一口茶沫子差点呛着,没想到娘会提起这些,他半天才将那口茶叶咳出来,“娘。”
“有什么可回避的?”
裴夫人不以为然,“男大当婚,天经地义。”
先前她随着丈夫仕途奔波,不好给儿子定亲,总不能在任职的当地定下亲事吧?
之后孩子一心科举是大事,自然不能扰乱心神。
如今考中,又有了差事,还能再等?
“我叫你父亲已经给他的同年、师门等各处去了信,我这回来汴京也要去你外祖家求助,总要说定了你的婚事我才走。”
“娘,我心思不在这上面。”
裴昭放下茶杯,正色劝娘,“我办案判案,难免会被当事哪方怀恨在心,万一盯着家眷蓄意报复,娶妻岂不是连累人家?”
“那就调离开封府,你在金吾卫不是好好的嘛。”
裴夫人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不过她也知道儿子志向在此,便没有说出口,只道:“开封府那么多官员,也没见谁因此就不娶妻了。再说咱家宅子这么大,又有仆从,哪里就危险了?”
再看儿子执意不许,她便也悻悻然回自己房中,决定明日往娘家走一回问问可有适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