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将野草山石照成阴恻恻的红,同时也照亮了队伍中人的面孔——这些人有男有女,脸白得像新刷出来的墙,两颊打着红艳艳的腮红,眼睛又圆又大,唇角向上咧开,弧度非常喜庆。
柳婷婷踉跄一步,失声瞪眼。
这些人、这些人都是纸人!
瘦猴张嘴骂了句什么,但白着一张脸骂不出声。花臂惊出一身冷汗,也不遮掩了,蹭一下亮出铁棍。
两人都腿抖。
此时此刻,他们是真想下山了。
他们老大很体贴地捕捉到了他们想法里的关键词,撕掉手臂上的两爪,脚一抬,走到树林外,拦在正前行的纸人队伍前。
纸人队伍一下停住了。
于是江雨行又走一步。
纸人队伍还是不动。
他歪歪脑袋,眼底的探究和好奇更浓,双手往胸前一抱,不再继续行动。
纸人队伍依旧停在那。
他接着观察。
纸人队伍接着静止。
气氛诡异地僵持起来。
瘦猴也僵在原地,动也不动,欲哭无泪:“……这是在干嘛?”
柳婷婷表情难看地挤出几个字:“礼、礼让生人?”
“那……走一个看看?”
“不如你去走?”
没人敢动步子。
风在山坡上打了个旋儿,送来远处哗啦啦的流水声。纸人们抬着的轿子倒不是纸做的,轿帘被吹开,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坐人。
“有点意思。”
江雨行轻声说着,脸上表情有了细微变化,目光在纸人们之间来回一圈,重新迈开步子往对面走。
一步,两步,三步……
他越过队伍最前头的两盏红灯笼,越过一声不吭的乐手,来到轿子前,弹弹轿杆,敲敲轿身,将门口的垂帘掀开。
然后回望树林里的几人,向着轿内一扬下颌。
显而易见,这是让他们一起的意思。
“不不不!”
“别别别!”
谁愿意去啊!
树林里的几人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急忙往更深处蹿了两蹿。
江雨行不免感到遗憾,耸耸肩膀,弯腰坐进轿中。
()那红艳的轿帘飘飘摇摇垂落回去。
嘀哩——
咚锵咚!
霎那间,乐声起了,唢呐喧嚣,锣鼓震天。
纸人队伍重新行进,和登上坡顶时一样,倏忽飘远。
不过和刚才也有些许的不同,大概是由于轿子里多了个活人,这一飘,只下到了半坡。
荒山里风变大了,扯着刺耳的喜乐四处奔蹿。本就稀薄的云层被吹得更薄,月光亮了许多。
江雨行在轿子里摊开手掌,接住木板缝隙渗透下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