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着火烛温书。
书卷是从乡里的佛寺借来的,书价对于农家来说相当高昂,普通百姓家中没有什么藏书。
周山恒看书入了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恍然间听见破水声,过一会儿,又有人敲了敲柴门。
已经是亥时了,月上中天。
有谁会来?
周山恒去开了门。
来者是位过路的年轻道士,对他行了个拱手礼,“郎君可否借口水喝?”
周山恒端了碗茶水给他。
那道士一饮而尽,解了日夜赶路的渴,才问:“郎君可发觉许寿村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周山恒道:“道长,这是何意?”
那年轻道士不好和凡人讲些妖鬼之说,免得明日传出去引起了村子的慌乱,他只是途径许寿村隐隐察觉到妖气,才上前探查,但是那妖气似有若无,现下好像又没有了。
他的修行浅,不免是他体察错了的缘故。
夜已深了,不便叨扰,年轻道士和周山恒道了谢就离开了。
周山恒重新关上柴门,回到西厢房里,他吹灭了桐油灯,又有月光从窗子照进来。
他到床铺上去,过一会儿呼吸平稳,入眠得很快。
睡得混混沌沌之时,周山恒耳旁仿佛有人在喊他。
“周郎……周郎……”
“周山恒……?”
缥缈如仙音,朦朦胧胧。
周山恒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却怔愣在原地。
有一弱冠郎君趴在架子床边
,懒倚着半身,玉白的手指间缠绕玩着的是周山恒的头发。
见他终于醒来,漫不经心地瞥落视线,只这一眼,也像是妖魅一般足以令人神迷目荡。
更让周山恒诧异的是,身旁的郎君上身穿着轻纱衫,下身却是白色鱼尾,鳞片蹭到了周山恒的腿旁,冰凉玉润。
仿佛是抟雪作肤,镂月为骨,月光下美得难以言喻。
郎君雪颈微低,凑近了他,向着周山恒扑面的是一种好闻的冷香。
周山恒浑身紧绷,像是石头一动不动。
辛禾雪眼中笑意流转,尾调轻扬,“吓傻了?穷酸书生,怕我吃了你?”
周山恒喉咙不知怎的,干涩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道:“不怕。”
“既然不怕,那还不快醒来?”
辛禾雪语气一变,蹙起眉心,命令道,“你后院的溪流都快流干了,快些将我送回水缸里。”
他语气像是要吃人一般,但却不会带给人凶恶感,那双眼好似是天生的看谁都柔情脉脉。
周山恒愣头愣脑的,就被眼前的郎君弹了个脑瓜儿崩。
周山恒猛地从床上直直坐起,月色凄清,房中空无一人。
是做梦?
周山恒抵了抵额头。
又回忆不起来梦里的人是什么样子。
只记得叫他去后院?
后院有什么?
周山恒摇摇头,他又起床,披着外衫前去。
却在后院的浅浅溪流里见到了本应当在水缸中的白鲤。
辛禾雪方才为了躲避那个道士,想方设法跳进了溪流里,这会儿回不来,只好托梦求助于周山恒。
“当真怪异……”
周山恒把白鲤放回水缸中。
看见白鲤在水中游曳着,周山恒想不通好端端的鱼怎么会跑到溪流里,兀自低喃,“莫不是成精了?”
这么猜着,他又哑然失笑。
定是夜里突然见到了那个道士,有所思,有所梦,不过凑巧罢了。
鱼儿怎么会成精呢?
周山恒忽地又摸了摸眉心,莫名觉得好似是谁弹过他一个脑瓜儿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