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枝出了会儿神,看清坐在床边的人后,讷讷问:“大姐,你咋回来了?”
“咱妈说你要跟军代表相亲了,我特意跟同事换了班,回来帮你拾掇拾掇。”
叶满金穿着最时兴的薄料列宁装,顶着刚烫的花头,起身去翻看妹妹炕柜里的衣裳。
“拾掇什么啊?”
叶满枝对昨晚的荒诞梦境心有余悸,捞过趴在床脚的梨花使劲揉搓,惹得小猫咪咪叫了一阵后,主动露出雪白的肚皮给她摸。
“你头一回相亲,相看的还是六五六的军代表,当然得好好打扮一下。甭管能否相成,态度必须要端正!”
叶满金对着刚睡醒的妹妹评估片刻,视线落在她乱蓬蓬的头上,提议道,“你这型要不要换个时兴点的?比如,像我这样,烫个花头?”
叶满枝长这么大还从没烫过头呢,难得能借着相亲的机会体验一次,她当然不会错过啦!
连忙放过小猫的柔软肚皮,起床换衣服去了。
滨江市的理馆分为六级,每个等级之间的收费相差八分钱。
叶满金带妹妹去的是全市唯一的一级理馆——国营紫罗兰理馆。
电烫一块八,火烫一块二。
“这亲生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当初咱爸可没给我介绍过当团长的对象!”
叶满金抱臂等在一旁,对着镜子里的小妹,阴阳怪气道,“我可得把收据放好了,回去让爸给我报销!”
叶满枝安静坐在理椅上,由着师傅给头夹电夹,没把大姐的酸话放在心上。
自她有记忆以来,大姐的小酸话就没断过,小时候刚听到时,她很同情大姐的处境,甚至还会暗自惶恐。
后来听得多了,年年听月月听,渐渐也就免疫了。
“我记得当时有个军官想跟你谈对象来着,是你自己说不想嫁给扛枪的。你要是把挑理的劲头搁在表演上,早就当上你们话剧团的团长了!”
“咱爸就是偏心眼!”
叶满金半酸不酸道,“我找人打听了,那个吴团长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滨江这边的长辈只有他祖父母和一个姑姑。按照他家这种情况,全家人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团聚一次。要是离得远,没准儿好几年都不用跟公婆见面,多好啊!”
她婚后与公婆住在一个屋檐下,大事小情摩擦不断。
小妹要是不用与对方父母共同生活,绝对是加分项!
然而,对叶满枝来说,双方能否相亲成功尚未可知,婚后生活更是遥遥无期。
她口中敷衍地应承着,一双眼睛不够用似的,盯着大工给她拆夹子、梳样式。
因着她是第一次烫,大工给她烫的是水波卷,卷曲度比较柔和,不容易出错。
叶满金对这个什么水波卷嗤之以鼻,她向来只烫一丝不苟的大卷,从额前到脑后纵向烫出许多波浪,样式端庄大气。
不过,望着束起马尾辫的小妹,她又觉得年轻姑娘就该烫这种样式,梢温柔卷曲,自然俏丽,带着满满的灵气。
姐妹俩对新型都很满意,可是当叶满枝顶着刚烫的精致花头回家后,却把刚下班的老叶气得脸色铁青。
“谁让你烫头的?赶紧直回去!”
“回不去了,”
叶满枝食指绕着梢,笑颜如花道,“烫师傅说可以保持两个月呢!”
“那可不行!我跟妇联的同志说了,我闺女漂亮又乖巧,文文静静的,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叶守信急道,“你去大院儿里打听打听,谁家文静姑娘会去烫花头?这不是擎等着人家说我诈骗嘛!”
闻言,全家人都将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黄黎更是忍不住腹诽:【就算她没烫头,你这也是诈骗啊!】
叶满枝:“……”
黄大仙又在暗戳戳讽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