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停顿,温润的声音被雨珠砸得有些轻,“不知姑娘何处派来,夜半鬼祟跟着我做甚?”
夭枝呼吸都不自觉停顿,已然分不清自己额间的是雨水还是汗珠。
她会不会是第一个被凡人知道底细的神仙?
倘若是叫他知道这世间有神仙、命簿、地府诸如此类的,那可就全都露馅了,她离摘脑袋也不远了……
夭枝思索片刻,盯着他的脸,认真开口,“我其实……是为求色……”
叶间的雨珠滴滴答答掉落下来,莫名安静。
他闻言一顿,不知有没有听清。
夭枝视线落在他玉面上,她作为观赏物由衷羡慕,“你生得这般好看,就该知道是会招人惦记的,更何况这大半夜出来晃荡,如此不守男德,怎么不招人惦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小女子半夜采药材,瞧见了自然是会贪图美色的。
我不忍心你这般貌美如花之人死了,便想用药将他们毒死,想截了你去,哪知这些人着实凶残,我总归不能为了色而抛了性命罢?”
夭枝将往日话本子里看到的采花贼一词细细想来,如今学起来也是惟妙惟肖。
果然,他听后看着她半天无言,似乎难得不知说什么。
且她隐隐约约觉得他面上的温润表情有一丝丝裂开。!干,人能多杀就多杀的做派,到哪里会愁没饭吃啊?
她微微抬手拂袖而去,三个黑衣人同时脚下一滑,往一旁的土坡摔了下去。
时机正好够她带人跑。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看向那人,“跟我走。”
她说完便冒着大雨往前跑,才几步便现他并没有跟上。
她转头看去,他站在黑夜中看不清模样,看她片刻,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与他那红颜知己来时的方向可是完全相反,还如何碰得着?
夭枝当即回身追上,伸手拉着他,“人,往西南方向跑才对,那边有人救你。”
他闻言步伐未顿,声音微有凉意,“放手。”
此人声音清润如玉珠相碰般好听,雨声遮盖之中更显清和温润,却莫名听出一丝冷意。
果然不太听话。
她放柔声音,和善开口,“这位公子,我不会害你,你不也听到了,他们方才一样要杀我。”
听到这话,他停下脚步,“你是何人?”
林中一片漆黑,夭枝也不知他究竟信了没有?
她正要继续劝说,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带起凛冽的风劲。
夭枝心中一紧,当即手快拽过人挡在自己面前。
下一刻,利箭没入肉里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挡在前面的人闷哼一声倒了过来。
夭枝被压了个踉跄,才反应过来,她竟顺手把差事拉来挡箭!
漫天的雨落下,身上的重
量和他身上清淡檀香传来,都在告诉她,她仙途危矣。
夭枝连忙扶着住他,雨水顺着树叶接连不断地落下,一道闪电划破云层,隐约闪过细碎的光。
一瞬之间,她看清了他的面容。
此人生得竟这般好看,青山碧水、泉拂玉石都不及眼前人潋滟半分,乃有烟雨朦胧氤染之色,云雾揉碎之感。
夭枝有一瞬间的停滞,黑衣人很快追近,她顾不了许多,伸手遮住他的眼,一挥衣袖,仙法而去,前面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林子诡异得恐怖。
此人被她遮住眼,却很安静,既没有动也不说话,听见动静,只眉间微不可见折出细微痕迹,很快便消失无痕。
夭枝只感他安静得过分,若不是他的长睫在她手心带出细微的痒意,她还以为他已然晕厥。
夭枝收回手,他才抬眼看来,便生生吐了一口血。
她连忙扶他靠在树旁,林中云雾随风走过,雨势渐小,月光落下似簿水。
夭枝看了眼他的伤口,血被雨水渗透,浸湿了大半衣袍,很是严重。
他闭着眼靠着树眉间微敛,只余虚弱的呼吸。
夭枝看着他这般,不由低声问,非常愧疚,“这位公子,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吗?”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愧疚过,毕竟这种东西,她这样的观赏类生物是不具备的。
宋听檐睁眼看来,似乎疼得微微敛眉,他摇头,温润的声音被雨珠砸得有些轻,“我不信。”
这……
不对,这不是书上的标准回答……
凡人不都是有人情世故那一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