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一愣,接着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来,走进几步,在赵宝珠身边小声道:“好,你写吧,我不扰你了。”
赵宝珠看了他一眼,撅了撅嘴边,回过头继续写字。叶京华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L,忽得从身后伸出手,握住赵宝珠的右手。
赵宝珠一惊,刚想收回手,就听叶京华在他耳边道:“别动,我教你写。”
说罢,叶京华修长的手指便将他的手包裹住,微微一动,带着毛笔在宣纸上勾勒出极优美的一捺。
赵宝珠一见便看直了眼,也顾不上身后叶京华身上传来的点点幽香,屏气凝神感受着叶京华带着自己手上的力道。
可这一感受,赵宝珠的思绪却渐渐地跑了偏,他先是注意到,叶京华的手指比他的修长不少,比他的手热一些,身上透着衣物上的熏香气味,因着身量高,身形投下阴影越过了他,投在了面前的宣纸上。赵宝珠有些出神,看着那抹阴影,忽得缩了缩肩膀。
“看,这个「愈」要这么写——”
这时,叶京华舒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赵宝珠,像是忽然从梦中醒来一般,打了个寒颤,脑子还没理清楚,嘴先快一步,扭头朝叶京华道:“少爷不是要给我雕小兔吗?”
叶京华闻言一顿,扭头看向他。
赵宝珠嘴角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色,接着,便见叶京华极包容地冲他笑了笑,松开了手,直起身来:
“好,先刻小兔。”
说罢,他便转身去拿了刻刀,真拿了刚才那块极好的羊脂白玉,到一旁的飘窗下刻小兔去了。
赵宝珠看着他离开,不知为何心里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这天他学得浑浑噩噩,虽叶京华后面没再来逗他,赵宝珠却始终魂不守舍,连吃饭的时候都双眼发直。邓云见每日吃饭都跟饿死鬼一般的赵宝珠今日居然吃得不香,还把盘子里的红烧肉都剩下了,奇怪地拧起眉,看他许久后伸出两指,往赵宝珠额头上弹了一计:
“啊!”
赵宝珠吃痛,回过头来瞪他:“邓云!你打我做什么?”
邓云嗤了一声,“终于回魂了。”
随后转了转眼珠,凑过来对赵宝珠耳语道:“明日便是你放假,出府想买些什么?哥告诉你去哪买。”
()赵宝珠闻言一愣:“放假?”
邓云道:“是啊,你的月假,明日可以出府,你忘啦?”
赵宝珠有小片刻出神,接着抬起手,猛地朝额头上一拍:“对啊!我都忘了——”
他的名帖!
赵宝珠这才记起来他的名帖还下落不明的事情,第二天起了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饭都没吃就想往外跑,被主屋里的叶京华瞧见了,将他捉过来吃了早饭,又让他加了衣服,这才放赵宝珠出门去。
“酉时前回来。”
叶京华正垂眼整理他胸前的衣襟,嘱咐道。
赵宝珠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想到回来的时间这人还要管。
叶京华没听到他的回答,抬起眼:“知道了吗?”
赵宝珠连忙点头称是。叶京华这才满意,低头解开了钱袋子,从中拿出一把碎银子来塞给赵宝珠:“出门不要带那些整银,带上这些好买东西。”
赵宝珠顿时瞪大了眼睛,推拒道:“少爷,你给我这做什么?我带了钱呢。”
叶京华被他拒绝,抬眼看了他一会儿L,眉头微蹙道:“你要买什么用得上整银?”
赵宝珠的眼睛睁得更大,叶京华给他的那些个银元够一家三口吃吃喝喝大几年去了!他可是一点儿L都不敢动,闻言他将自己的包袱解开给叶京华看:
“少爷,我真的带了钱了!”
叶京华低头一看,见他的小破布包里赫然裹着一吊子铜钱,登时皱紧了眉头:
“这点钱怎么够。”
赵宝珠急忙道:“少爷,真的足够了。”
叶京华看他一眼,也懒得跟这小头倔驴多费口舌,不由分说地将碎银塞进赵宝珠的钱袋里,打发他走:
“去吧,早点回来。”
赵宝珠无法,只好揣着一兜扎实的银钱出门,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要用叶京华的钱。
为防他迷路,邓云专门拿了幅最新的京城舆图来给他,听说是方勤亲手画的,上面先是用两个方形大框画出了东西市,其中又用一个个精致的小方形画出各间商坊。赵宝珠当日进京,一是初来乍到又头昏眼花,二是被长安城的繁华所震慑,所以才晕头转向。现今所有地方都明明白白列在一张纸上,赵宝珠看得清楚明白。
他从京城西南侧的怀化门进,照着当日那位蓝将军指的方向,本来是应当沿着宫墙走,到东门上的通清市,那里面标注了不少客栈。然而中间他遇到了那小贩,因此方向转了个弯儿L,直朝着城中心去了!
赵宝珠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日他分明是被那小贩坑了!
“竟有这样的事!”
赵宝珠捏着舆图气得七窍生烟,没成想那小贩竟然如此坏心。要是等哪天被他抓着,一定胖揍那小贩一顿!
气归气,赵宝珠如今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他平了平气,照着舆图上标注的方向一路找到了学政司。谁知找到值班的差吏问了,近日里并没有人捡到名帖送来。
每逢春闱,各地偏远处的举子上京赶考,路上名帖丢了或是被抢了都很常见,年年都有,学政司的差使也早习惯了。他见赵宝珠满面愁容,好心道:“现在就算去信到益州学司要你的底帖,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大半月功夫,不定赶得上春闱。我今日先帮你把信送出去,但稳妥起见,你还是好好再找一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