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食用完后,负责御马司的小官被萧世子叫到了西宫。
得知自己看顾的萧世子的马出了问题,他当即冷汗直流,抖着腿求饶。
谁都知道这位萧世子虽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绝不是好惹的主,先帝亲赐给嘉城长公主的斩马剑,据说如今就在他的手中。
萧衍沉着脸,一字一字地查看御马司送来的马食单子,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他该表现对此事重视不已的态度也得做足了。
翻至最后一页,果然看不出白鹤的吃食里有何异样,就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册子,随意道“黄芪、赤箭,以后莫用。”
明白这是不追究他责的意思,那小官连忙应下,双手接过单子,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来这离宫不过是第二日,有些人就沉不住气了。如今父亲和他不选边站队,萧氏的人就不参与任何一方势力,萧氏这种不能拿到自己手中用的一股潜在威胁,必然就成了某些人的想要毁灭的对象。
二皇子留了长安,能排上号在此害他的,数上一数,就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或者还有太子,毕竟即使病重他也还在翻手为云。
究竟是谁
一旦正经思考,习惯使然,萧衍下意识就要去摩挲他腰间的玉珏。
却是摸了个空。
他的思绪就这么被另一件事突兀地挤占了去,看着自个的玉珏“换”
来的玉蝉,越看越碍眼。
抬头看,月挂中天,思绪有些乱。
沉默良久,他到底是手握一瓶药,去了女眷的院子。
坐榻上,沈蓁蓁一边“呼呼”
地往腿上吹气,一边亲自给自己上伤药。宫女海棠进门禀报萧世子求见,她头也没抬,婉拒道“就说我睡了,不见了。”
r 沈蓁蓁话落后,半天没等到海棠回应,只等到一个黑影上前,挡住了她抹药的光线。
她诧异抬头,突见萧衍站在她跟前,且还直直盯着她的小腿看。
沈蓁蓁浑身一僵,“你、你怎么直接进来了”
说着话,她慌张地将裙摆扯下,遮住白生生的小腿和伤口。他以前也看过她的腿,可那是小时候,如今二人都成年了,显然不合适。
萧衍心思倒没放在这处,他只是进门就见她躬着单薄的身躯,一个人默默处理伤口,一时看出了神。
在他印象里,沈蓁蓁似乎一向都是一个人消化负面情绪,只是两家人住得近,他恰巧在暗处碰见过许多次。在人前时,她就从不露出自己沮丧的一面,总是得体的、乖巧的、挑不出错的明艳小娘子,那些哭哭啼啼仿佛只存在在没人看见她的世界里。
他又想,如若那日不是他恰巧听她醉酒骂他,以她那嫉恶如仇、轻易不相信人的性子,定会在他无知无觉之时便“斩断情丝”
,往后与他再无半分干系。
而沈蓁蓁这一抬头,通红的眼眶便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不用他如何思考都能猜到,方才她是垂着脑袋,自己默默忍过一阵了。
无来由的,萧衍心里一阵烦。
沈蓁蓁从坐榻上挪好了腿,又理好裙摆,端着娴静贵女的姿态端端正正坐着,等了好半晌也不见眼前站着的郎君开口,且那脸色还越来越难看,她不由狐疑地问“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么”
萧衍张口就讥讽道“沈娘子不是说自个睡了么,就这么睡的”
沈蓁蓁暗自瘪了下嘴,亏她还以为他专程来看他,语气如此冷飕飕,就跟来朝她兴师问罪似的。
她回敬他“那我都说了睡了,你还进来作甚”
萧衍被她问住,站
在原地未语,只眼中流出一种陌生的、若有若无的情愫。
昏昏灯光中,萧世子已换了一身整洁干净的衣裳,面如白玉雕刻,眉目清正,在沈蓁蓁反问他后,他并未有多余话语。不轻佻、不严肃、不刻薄,沉默着,微微侧身,就将整个人的清隽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这么看着,倒是真让人想到那四个字霁月清风。
他这张皮相,当真是没得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