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夏生手掌间的一滴血珠,轻轻淌落在了叱奴阎被光茧包裹的身体里。
即便缙帝对洛丘再怎么了解,秦小花的善堂再如何可怕,也绝不会知道蛮族的星空祭祀术其实是需要两个人来完成的!
夏生的这一剑,不是为了杀死叱奴阎,而是为了帮他完成最后的祭献!
他唯一的阻碍,是距离叱奴阎更近的缙帝,所以他用这一剑作为掩护,成功骗过了缙帝,将自己体内的一道精血注入了叱奴阎的重生之体上。
下一刻,数十万道幽蓝色的星辉自光茧中喷薄而出,仿佛把夜幕拉近到了长白山巅,在这里凝结了一片新的星空。
一道虚影自万丈星辉中破茧而出,直接向着咫尺之遥的缙帝扑杀而去。
这一次,一向平静的缙帝终于在眼底闪过了一抹凝重。
他身上的华贵裘服狠狠地向后吹拂而去,上面的日月星辰光芒大盛,看起来,竟是想与那万丈星辉一争高下。
他头上所戴的十二旒金冕纷繁而扰,玉珠相互撞击所出的轻响宛若骤雨倾盆,噼啪不止。
叱奴阎新生的躯体尚未完整,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被扒了皮的牲口,身上没有半寸肌肤,而是将鲜红色的肌肉全都暴露在了空气当中,但他的力量已经更近一步,正值盛时!
星空祭祀术当然是无法在瞬息之间令叱奴阎跨越圣阶之上的那道门槛的,但对于他这等实力的强者,哪怕对力量法则的感悟再深半寸,体内的蛮荒意再厚重半尺,也足以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叱奴阎那只如厉鬼般枯瘦的手掌已经第二次袭到了缙帝的身前,朝着他的心口狠狠抓去,缙帝手中的镇圭被万千星辉所缚,出声声颤鸣,宛若有千万钧之重,再难迎挡叱奴阎的这必杀一击。
于是缙帝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们竟能把朕逼到这个程度。”
话音落下,萦绕在长白山间的重重冷雾悄然散开,滚滚而落的雪水变成了暖意盎然的江流,在山顶处那片被烈火焚毁的废土之下,突然钻出了一根根泛着新绿的嫩草,在不到半息的时间里面便铺满了大地,给奄奄一息的长白山带来了新生。
就像是时间一下子加了无数倍,硬生生地把寒冬之季变成了立春。
再然后,一道惊雷凭空炸响,惊醒了那些在冬雪中沉眠的鱼虫鸟兽,万物欣欣向荣,生气蓬勃。
立春之后,就是惊蛰。
时间仿佛就这么停止在了这一刻。
夏生手里的七星龙渊才刚刚从那团光茧中抽离而出,尚未第二次起势。
裴旭此生最强大的拂晓剑距离毕方神鸟的小腹还有三寸之遥。
偷偷潜伏到缙帝身后的苏家家主,苏唐,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匕投掷出去。
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秦小花胸口处不断溢出的鲜血将身下的翠草染得一片凄红,然后他松开了手中的那半支墨玉短杖,有些绝望地合上了双眼。
之前在夏生刚刚登临长白山的时候,曾对秦小花说过,他是来带他回家的。
但现在秦小花却很清楚,自己回不去了。
因为伴随着头顶那道划破星空的闪电,以及那声传遍整个大缙王朝的惊雷,似乎已经意味着这场战斗提前落幕了。
妖族的野草计划、秦小花的叛变、大祭司的决绝之意,以及妖帝的破晓之力,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夏生的判断很准确,缙帝的确已经不是圣阶了。
但谁都没有想到,他已经跨过了比破晓还要更加深不可测的那道门槛。
进入了惊蛰境。
如此一来,所有事情都能够讲得通了。
缙帝如果只是圣阶,那么与他如此亲近的秦小花为什么没能提前现?杨天笑、裴旭、叱奴阎、舜这四位圣阶为什么丝毫没有察觉?
甚至于就连近距离与缙帝有过两次交谈的夏生,也完全被缙帝骗了过去。
理由只有一个。
缙帝的境界比上述的所有人都要高。
而且高了不止一个层级。
在这场战斗尚未打响之前,秦小花问了缙帝一个问题,他为什么选择在此时此刻动手,是否有些太早了。
缙帝的回答是他怕自己等不到秦小花寿终正寝。
这当然是一句谎话。
事实上缙帝之所以敢在今日祭天大典上引诱妖、蛮两族圣阶强者不惜一切代价前来刺杀自己,甚至敢于当场与秦家翻脸,一手把秦小花推到与自己对立的位置上,眼睁睁旁观裴旭和杨天笑两人被调离自己的身边,原因也只有一个。
他刚刚迈入惊蛰境的那片波澜壮阔的风景里面。
他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有了足够的底气,不管今日在长白山上来多少圣阶,有多少人选择叛变,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他都能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只是缙帝一直隐忍着,把这张可以逆转任何战局的底牌留到了最后,便是希望引出他所有的敌人。
毕其功于一役,在长白山巅为他们送葬。
缙帝的目的达到了。
野草计划暴露了,妖帝和大祭司来了,秦小花反了,最后连夏生也来了。
原本缙帝还想再等等看,看草原王今日会不会出现,看蛮王苍山会不会忍不住出手,但夏生并没有给他那么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