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猜到了秦然绝对会在秦二爷被杀之后有所异动,但他却低估了秦然的决心和勇气。
毕庆文再一次将事情办砸了。
他派去监视秦然的人非但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反而惊走了秦然,甚至没有能够将如此关键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回善堂。
所以夏生暂时还不知道秦然离京的消息。
此时的他已经梳洗完毕,穿戴整齐,乘着印有春秋书院徽记的马车,一路向东,迎着已经隐隐有些凉意的秋风,绕过裁决司所在的闸口街,途径工部和户部衙外的石板桥,再缓缓驶出城门,来到了一座巍峨苍茫的青山脚下。
或许是为了迎接这个修行界的大日子,今天的天色仿佛也比往日亮得更早了一些,一路行来,路边的马车早已排上了长龙。
兵马司的人从一大早上开始,便在城内外维持秩序,但凡持有考牌的考生们拥有优先通过的权利,就连某些王公亲贵的马车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队伍的最后面排队。
夏生并不是来考试的,他是应唐子安的邀请,作为书院的名誉教习,前去监考的。
当然,从头到尾,夏生也没有露过面,单凭这驾春秋书院的马车,就连九大家的人也必须纷纷让路,兵马司的人更不敢出手拦截,所以夏生这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
洛阳以东,有山不句,蓦然回,又是几度春秋?
春秋书院,便屹立于不句山颠。
马车缓缓驶于山脚下停住,夏生自车中迈步下来,没有去看四周早已人山人海的喧闹,而是抬头仰望着青山苍翠,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之意。
不是对春秋书院的敬畏。
而是对这座山峰的敬畏。
因为从万年前的时候,它就在这里了,夏生历经九世轮回,重游故地,它依旧如故,不曾改变了半分容貌。
论之永恒或许过甚,但也值得夏生为之仰望。
夏生的出现,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乱,今时不同往日,在秦家族比之后,不少人都认得了这位威宁侯府的小姑爷。
当然,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夏生的手中有善字帖。
对于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夏生坦然受之,他平静地走上前去,来到了春秋书院的山门之前,向着守门的弟子出示了唐子安给他的院令。
那两个守山弟子显然已经得到了唐子安的授意,所以并不会觉得惊奇,对着夏生微微颔,便放他入内了。
但这么一幕,却立刻在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凭什么能够提前入山?莫非是书院给他开了后门?”
“依我看,没准儿是善堂使了银子吧……”
“春秋书院素来以公平、平等为门训,大家都是来考试的,凭什么给他特殊待遇?”
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两个一根筋的家伙,颇不服气地来到了山门之前,对那两个守山弟子质问道:“招考还没有开始,他为什么可以提前上山?”
对于这两个没有规矩的考生,守山弟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冷声道:“这与你们二位无关。”
闻言,那个脾气更急一些的考生顿时火了,厉声道:“怎么无关?若是早知道春秋书院是这等龌龊腌臜之地,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根本就不会来考!”
此言一出,其中一名守山弟子立刻目色微凛,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但还不等他拔出剑来,一位身着长衣素衫的中年男子便从旁边走了过来,抬手压住了其肩膀。
两名守山弟子回过头去,当即躬身行礼道:“见过吴教习。”
吴教习点点头,随即笑着对那些充满了质疑之色的考生道:“我春秋书院素来讲求公平、公正、公开之策,之前夏公子之所以能够提前入院,并不是书院给予的特殊待遇,而是因为……夏公子此番前来,并不是作为考生来参加招考的,而是作为我春秋书院的名誉教习,负责在之后的复试中进行监考的!”
话音落下,整个山脚的长坪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仿佛见了鬼一样的错愕。
名誉教习?
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名誉教习?
是他们疯了,还是春秋书院疯了?亦或者,是这整个世界都疯了?
然而,吴教习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转过头,看着身前的那两位考生,淡然道:“你二人虽不是我书院学生,却当众损毁我书院名誉,质疑我书院之品格,我在此宣布,剥夺你二人的复考资格,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么一番话,再度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场间不少人都对这二人报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之意,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他们求情。
那两个先前在守山弟子面前无比强横的考生此时也是面如死灰,虽眼中隐有不忿之色,却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知道,书院说出来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
若他们再敢胡搅蛮缠的话,恐怕这位吴教习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这些日子京城原本就不平静,虽然裁决司已经人满为患,想必也一定能给他们二人腾出空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