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善堂如此高的办事效率,夏生显得很满意,由此看来,这场族比带给他的好处,的确比他所想象的要多得多。
果不其然,刚过了正午时分,毕庆文便乘着裁决司的马车来到了叶府,求见夏生。
秦嫣自然是没法儿亲自前来的,因为早在今天天色微亮的时候,她就进宫去谢恩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所以善堂便安排了毕庆文来负责带夏生去裁决司。
说起来,经由族比一事之后,毕庆文现在的身份如今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虽然职务上仍旧是一名小执事,却已经正式从羊城分堂被调到了总堂,而且现在整个洛阳城谁不知道,他是秦家大小姐的亲信?
就连出入各大王府,那些管事的也得笑脸相迎。
你哪里见过一位小小的善堂执事能有如此待遇的?
不过这毕庆文始终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能够有今天,靠的是大小姐,如果有朝一日秦嫣倒了,那么他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秦嫣的靠山是谁?
善堂吗?不,毕庆文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秦嫣之所以能够在族比中一鸣惊人,拿到魁桂冠,靠的是夏生,夏公子!
所以但凡是关于夏生的事情,毕庆文可是半点不敢怠慢。
在收到族里面的消息之后,毕庆文连午饭也来不及吃,便在第一时间奔赴了裁决司,跟对方磨了大半天嘴皮子,这才要来了一辆马车,直接驶到了威宁侯府的大门口,专程接夏生过去。
对于毕庆文的殷勤,夏生看在眼里,却没有当即说破,直到上了马车,这才幽然开口道:“你倒是有心了。”
毕庆文哈哈一笑,连声道:“夏公子何必跟我这么客气,不过等待会儿到了裁决司,我可能就不能陪夏公子进去了,他们那里规矩多得很,到时候我便在门外侯着,以免横生枝节。”
夏生点点头,忽又开口道:“对了,这些天,你再帮我查查孟琦的下落,虽然平南郡主那边说她被人给救走了,但我始终放心不下,一有消息,立即向我汇报。”
毕庆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夏公子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尽全力去办。”
“嗯……”
夏生沉吟了片刻,复又开口问道:“关于裁决司,听说最近生了些意外,你可曾听闻?”
毕庆文不假思索地答道:“听说了,好像是他们的掌旗使在护送平南侯入京的途中遭遇了埋伏,至今下落不明,另外唯一逃回京的那个……叫曹什么的武王,昨夜已经被施以极刑,就地斩了。”
闻言,夏生顿时心中一紧,却不再多问,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而也就是在两人的这一番交谈当中,马车已经悄然驶入了骡马巷,等穿过巷堂,来到闸口街,便是裁决司所在的地方。
真要认真说起来,其实威宁侯府距离裁决司并不远,两座府邸都在洛阳城以东的地方,最多也就一刻钟的车程。
同时在这一片儿的还有工部与户部的衙门,不过相比起裁决司所在的闸口街还要更远一些,也更繁华一些。
毕竟,不论是开买卖的,还是寻常住户,都不会选择离裁决司这么近的地方,以免沾了晦气。
这也是为什么闸口街的铺面比洛阳城其他地方的租金低了十倍不止,却还是鲜有人问津。
当马车驶入闸口街的那一刻,夏生能明显感觉到附近顿时变得荒凉了很多,实在很难让人想象,在洛阳这座繁华的都城里面,竟还有这种地方。
马车在裁决司的大门前停下,已经有人候在那儿了,那是一个裁决司的小吏,虽然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般形如恶鬼,狰狞可怖,但脸色的确是显得有些苍白、枯瘦,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就像是戴了一张面具一样。
夏生走下车来,第一眼便看到了有高宗皇帝御笔亲提的那座石碑。
裁决司的门楣上是没有匾额的,更看不到裁决司这三个大字,因为这座石碑,便是裁决司数百年以来最大的象征。
也向世人昭告着,他们手中所握着的恐怖特权。
天下大事,无不可裁决。
这是夏生第一次走进裁决司,因为五百年前的时候,缙国还没有这么个机构,但他仍旧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那位小吏一直在带着自己绕圈子。
从走进裁决司大门至今,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而夏生还没走到黑牢。
不得不说,裁决司本身的建筑构造,便像是一个巨型的迷宫,四周全是八九尺高的灌木丛,完全遮挡了视线,让人置身其中,几乎看不清两旁的道路,只能看到前方蜿蜒曲折的小径。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的走廊和水亭也极具迷惑性,至少从外观上看,每一条走廊都一模一样,每一座水亭都大同小异。
不论是材质、长宽、样式,甚至连一处细微的花纹,一块凸起的石块,半寸及许的草丛,都让人难分伯仲。
更别说那无处不在的,弥漫在整个裁决司府邸内的水雾,让人即使是在大白天,也看不清头顶上的烈日,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团有些刺眼的光晕。
而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夏生仍旧用了最短的时间,便记下了那些正确的路经,并暗自在大脑中绘出了大半个裁决司的平面图。
所以他才能知道,前面那个小吏一直在带着自己绕圈子。
“或许是为了掩盖黑牢的真正所在地吧。”
夏生这么想着,倒也沉得住气,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抱怨黑牢怎么这么远,因为他知道,不管对方再怎么绕路,这个迷宫再怎么庞大,终究也是会走到终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