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斩关抬脚走到房门口,说:“你背着老婆在外养外室,还生了两个孩子,完全不把这么多年的情谊当回事,你就别说人家背信弃义,是你先背叛在先!”
冯珂在屋里骂:“娘格老子的,你还在黑山城养小的呢;你媳妇还是出身名门,漂亮的满朝文武哪个不说你有艳福?你那私生子被你媳妇好好拉扯大了,现在来说我这不对那不对,你这是站着拉屎恶心人!”
谢斩关:“……”
冯珂还在说着什么大丈夫理应三妻四妾之类的话,谢斩关不想听,打断了他的怨夫之词,说:“你不是想救你那一对儿女的命嘛,我带来消息了。”
冯珂立刻拉开了门。
为了孩子活下去,冯珂果断研磨写信。
武夫出身,他肚子里本来也没有多少墨水,又是在这种请状下,他心绪波动,反反复复写了好几次,总是写了觉得不满意,揉成纸团,重新提笔,废了七八张纸这才总算是写好了一封信。
谢斩关拿过信之后看了一遍,就是些情呀爱呀,夫呀妻呀,对孩子不过寥寥写了几句而已。
不过他最后写了几句京城流行的儿歌,算是寄托了对孩子的思念。
谢斩关临走前问他:“你真的决定后代永不入仕?你可想明白了,秦氏也带走了你的一双儿女,后代永不入仕,就包括你的外孙也不能当官。”
冯珂哼了一声:“天下这么大,就那两个蠢货和他们的种凭什么
能入仕?还不是因为我有军功?那个毒妇害我至此,凭什么我要让她的后代踩在我的头上往上爬?我这辈子完了,我要让她们几代人都完了!”
谢斩关忽然间觉得冯珂特别陌生,秦氏当初可是给冯珂的父母养老送终的,就算没有了夫妻之情,可这份恩义还是要记的呀。
况且秦氏生的两个孩子难道不是冯珂的骨肉,冯珂居然会连自己的孩子都记恨,还算是个人吗?
谢斩关没再说什么,只是给了冯珂一笔钱,又跟他说了去黑山城的安排,然后拍了拍冯珂的肩膀,让他等消息。
冯珂似乎也很动容,和谢斩关拥抱了一下,说:“兄弟,啥也不说了,我冯珂记你一辈子的恩情。”
谢斩关心说,你能把对你媳妇和孩子的情谊都忘了,我还能指望你记住我?
不过他嘴上说道:“咱们两个不用说这种话,能帮你的肯定帮。就算当初三皇子让我依律严查的时候我也觉得,咱们过命的交情,严查你那不就是打我自己的脸嘛。”
冯珂明显得愣了。
谢斩关说了一句改天再见,就匆匆从冯府出来了。
从冯府出来后,谢斩关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冯府门前的禁军呢,他媳妇教的这几句话真的烫嘴呀!
冯珂写给两个外室的信首先落在了王聿祯手里。
王聿祯看过后总觉得这信怪怪的。
要说冯珂肚子里面没墨水吧,这信里有一段是咬文嚼字的,说他有学问吧
,大多数写的是大白话,还有三四个错别字,最后那段童谣里还改了好几个词,平仄韵律被这么一改,改得乱七八糟。
不过她也只是觉得怪,没看出什么大问题,就把信交给了谢斩关。
很快信又到了得且帝手里,得且帝也觉得写得怪,可也没看出究竟哪里不对。
最终是王聿祯带着信,进了女牢。
两位外室在牢房里过的并不好,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阴潮腐坏的味道,有排泄物的刺鼻的味道,有喊冤的哭声,有大摇大摆跑过的老鼠和虫子,却没有阳光,没有一样家具,堆在每间牢房里臭烘烘的稻草就是她们唯一能拥有的东西。
王聿祯穿着细麻制的窄袖衣,颜色暗淡,倒是在昏暗的牢房中不显得突兀。
可当她出现在两位罪女的面前的时候,她们的精神还是溃败了,抱着她们的孩子冲着王聿祯哭喊,骂她曾为世家女却见死不救,现在还要来看笑话吗?
王聿祯说:“你们还没想通吗?当初你们家仗势欺人,光是侵吞民田一项就逼死多少饥寒交迫的百姓?还曾经诬陷忠良,屠戮多少人家?别的不说,就是你家落败前住的那个宅院,不就是杀了三户侍郎之后抢夺、扩建的吗?”
“那是男人们干的,我们家里规矩大,女眷很少能出了门的,为什么要让女人为男人们干的事丢命?我们只不过想要安安静静过日子。”
王聿祯冷笑:“如果不
是男人们劫财害命的事干多了,你们女眷能锦衣玉食?我记得当年在一场宴会上,我们这些小姐能得一尺金丝香云纱做饰已经很庆幸,可你家小姐夫人们人均一身繁复多层的长衫,就连丫鬟头上都有香云纱的仿真花,真真是羡煞旁人。那时候吃喝穿用都是男人们抢回来的人肉骨血,现在还敢说你们是无辜?”
罪女中的姐姐问:“你们王家又如何干净?不过是巴结上了新主,既往不咎罢了。”
王聿祯双手一摊:“可我们家没有人命官司,没有冤魂追在我们身后讨债。所以我可以看着我的孩子慢慢长大,”
说着她拿出了那封信,“不像是你们,孩子要在没有娘的情况下长大。”
两个罪女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扑到栏杆上死死盯着王聿祯:“长大?你是说孩子们能活下去?”
王聿祯把手里的信递了进去:“是你们姐妹俩共同的姘头去给孩子求来的生路。”
其中的妹妹默默流着眼泪:“若不是被强抢,谁愿意大好的年华去陪仇人的臣子?琴棋书画连皮毛都不通的泥腿子,他凭什么要我们姐妹侍候?不过世道不公,就连我们偷生的这几年也是拜他所赐,孩儿也得指望着他。”
王聿祯看着陪在她身边的一个“狱卒”
,这可是得且帝指定的保护她的人。
她轻笑着说:“那可不一定。皇上愿意赦免你们的孩儿,是因为你们家的传承。仅
凭冯珂的面子,是保不下你们的孩子的。”
姐姐神情一紧:“做梦!屠我满门,还想要我们的传承,如果我交出去了,只怕去了阴曹地府也会被我亲族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