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珂的夫人是他和得且帝起事之前在家乡找的,姓秦,出身于当地最大的养猪大户,从小就跟着爹娘杀猪,一身蛮横的腱子肉,据说当初也是上过战场的,不过因为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打了几场小仗后就回了家,冯珂的老爹老娘病逝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办的后事。
秦夫人这种出身在世家夫人中只会被嘲笑,可新贵们的老婆大多是这种“乡野村妇”
,谁也不嫌弃谁,大家倒是相处融洽。
秦夫人认识王聿祯是在王聿祯婚后不就,她一开始对王聿祯印象不好:一个大家小姐,一看就是娇滴滴的,连把砍刀都拿不动,需要男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吃软饭”
的。
可后来谢斩关不仅率军出征,就连皇帝入京他都没跟着回家,十年不着家,家里就一个小姐操持。
她可太知道一家老小过日子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再看王聿祯,这哪是娇滴滴呀,简直就是硬邦邦嘛!
而且其它世家出身的姑娘和夫人们看不上她们,就算皇帝也给别的将军指了世家小姐成家,可人家那些小姐压根不搭理她们这些村妇,偶尔遇到了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只有王聿祯,对谁都笑眯眯,该叫姐姐叫姐姐,该叫婶子叫婶子,能听她们讲乡下的事情,也能耐心告诉她们什么香能驱虫,什么香能勾男人。
这些年下来,她和王聿祯的关系算不上好,可也不生熟。
今个儿王聿祯做东请她出来耍,她也乐意卖这个好。
秦夫人原本以为花船上唱曲的也是那些软得像泥一样的小丫头,无聊的很,可当王聿祯拍了两巴掌之后,从一楼船舱里上来的都是精壮的汉子!
秦夫人直接看直了眼。
那些汉子都是二三十岁正当年的,脸面身材都好看的紧,上半身只斜披着一块暗红的纱,肌肉纹理影影绰绰,很是让人意犹未尽。
他们合着节拍,跳着狂野的战舞,凡是个喘气的都会血脉贲张。
秦夫人的眼睛根本舍不得从汉子身上挪开,平移着肩膀凑到王聿祯身边问:“你家爷们儿要是知道你爱看这个,他能依你?”
王聿祯淡笑:“姐姐看看,整个儿这一条船上能称为客人的一共六个,我和我的丫鬟还有随从,你和你的丫鬟还有随从。我们这六张嘴要是不说,谁能知道呢?”
秦夫人喜笑颜开,脸上的肉堆出一条深深的褶,然后回身对丫鬟和随从说:“听到了吧?如果回去以后老爷要是知道了今儿我们姐妹看的是什么舞蹈,仔细我剁了你们的舌头下酒吃。”
丫鬟和随从赶紧点头。
之后秦夫人和王聿祯一边吃着点心蜜饯,一边看着有趣的舞蹈,一边聊起自家男人,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从青梅叹上下来已经是傍晚了,两个异姓姐妹依依惜别后,王聿祯立刻让随从去糖场那边找老邢传个话:“冯珂每个月
的六号、十六号还有二十六号都要去巡营,一般会夜不归家,我觉得其中有蹊跷,你让老邢派人去跟一下,看看这个冯珂到底在搞什么。”
随从领命后先是如常人一般一步一步走着离开了,之后进了暗巷,直接翻身上房,身轻如燕般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长街另一边。
这些人手都是她当初出嫁的时候跟她父亲硬碰硬要来的嫁妆,也是她下半辈子的倚仗。
盯梢冯珂的消息还没有送回来,王聿祯就先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谢斩关的妾室,何婉娘。
那是个早膳刚过的上午,门房上的小厮很紧张地跑过来说门口来了一个女人,还抱着一个两个多月的婴儿,说是咱们昭勇将军的夫人,说着,小厮递上来一张路引,上面写着谢斩关的名字,关系是妾室。
王聿祯让身边的韩嬷嬷去门外看看,她嘱咐了一句:“一定要问清楚了。”
韩嬷嬷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门外的何婉娘娇若无骨,孩子抱了一会儿就觉得压胳膊,转身交给了身后的乳母。
她身后有一辆马车,这车很宽大,工艺精湛,车漆铮亮,浮雕的喜鹊梅花活灵活现,这比京城里五品小官家的主母乘坐的都阔气。
何婉娘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也等不到府门里有人请她进去,有些烦躁地撇了撇嘴。
丫鬟赶紧搬了一把鼓凳过来摆在她身后。
这鼓凳也一样精美,凳腿上雕刻着祥
云文,凳面上套着绣有祥云纹的软垫。
就在何婉娘马上就要等不耐烦了,都看到有郎中进了府门,韩嬷嬷才不紧不慢走了出来,身上换了一身簇新的墨绿色长袍,发髻都重新梳理过。
一个还没给当家主母敬过茶的妾室,还不值当她这个老婆子火急火燎来迎驾呢。
何婉娘一看到有人出来了,赶紧站起来,可一看就来了一个中年嬷嬷,何婉娘的脸上有点挂不住,笑得很僵硬。
何婉娘等着这个嬷嬷行礼,可谁知道嬷嬷压根就没行礼的打算,直接过来问:“你究竟是谁呀?怎么寻到我们昭勇将军将军府来了?”
何婉娘夹着声音说:“我是昭勇将军在黑山城的夫人,我回来是……”
韩嬷嬷二话不说突然间一个大耳光就扇了过来,何婉娘被打得眼前发黑,差点栽倒,还是被丫鬟扶住了。
何婉娘带来的嬷嬷和随从立刻围了过来,将军府门口的几个护院也都围在了韩嬷嬷的身边。
跟着何婉娘的那些人心里咯噔一响,这嬷嬷恐怕不是一般人。
韩嬷嬷瞟着何婉娘说:“打你也不白打,这府里夫人这个称呼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爷的正妻,一个是二爷的正妻。你是什么身份,敢说自己是夫人,我打你一巴掌是轻的,就是按住了打一顿板子也是应该的。念你初犯,饶过你,你要知道好歹。”
何婉娘双眼含泪,柔柔弱弱道:“你就不怕将军拿你试
问?”
韩嬷嬷面无表情,说:“将军是男人,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者,家里的规矩也是将军定的,将军怎么会为了不知所谓的人破了规矩?”
何婉娘咬牙切齿,却依旧我见犹怜:“我要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