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交给我。”
杨天财开了口。
他才如释重负,赶紧就跟着人出去准备药方了。
绕过矮屏之后,杨天财坐在床边,看见白洛这副模样,心中情绪激荡,一个没忍住,唇边渗血出来。他赶紧调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才让自己平复了许多。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似的,跟在人前的冷漠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替她包好伤口,重新整理好衣裳,又把薄被盖上,再用帕子仔细擦着她额角的汗,这些一气呵成,像是他做惯了的,也确实是做惯的。
“洛儿,恨我吧,然后,再忘了我吧。”
他望着她惨白的脸色,禁不住伸手去轻抚她的脸颊。
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脸,却见她抽搐了一下,眼皮底下的眼珠快速转动着,像是即将要从一场噩梦里面惊醒过来了似的。他赶紧收回了
手,再次调息,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起身,离开。
御书房内,慕容靖听完萧远的回报,觉得匪夷所思。
“安和的话不能尽信,可这样看来,确实是平远侯射箭伤了她。他怎么会……”
慕容靖的手情不自禁攒成拳头。萧远继续说道,“臣以为,这恐怕是跟相思蛊有关。试想,当日白洛中相思蛊之后,整个人不也是变得与以前不同了吗?还对陛下你……”
说到一半,他见慕容靖的神情不太愉悦,只好改口,“虽然此等蛊术记载不多,但以臣之见,此蛊主要是控制影响人的情思欲念,或使人痴恋他人,当然也许也能反其道,令人深恨他人。”
“那这名字就不该叫相思蛊!”
慕容靖总觉得萧远的解释太过牵强。
“爱恨本就一念之差,同属于七情六欲之内,只不过现在微臣所学,实在不能尽解其道,只可惜我师兄外出迟迟未归,否则收到我的信,也许他能解答一二。”
萧远摇头叹气。
“多派些人去寻,这种事也要朕教你吗?”
慕容靖来了脾气。
萧远苦笑,“是,臣这就去办。”
当晚,平远侯府迎来贵人。
慕容靖微服出宫,亲临侯府。
他选在深夜时分,只让人通报了杨天财,其他人不必惊动。
杨天财穿戴整齐,立时出现在门口迎驾。
慕容靖打量了他一眼,也不意外,跟着他进去,一直到了他的书房。
进屋之后,慕容靖看到桌边
一侧放着卧具被褥,似乎他已经将这里当做自己的睡房,只不过今夜尚且纹丝未动,而桌上的烛台燃得只剩小半截。
“你打算将白洛怎么样?那道赐婚的旨意,你何时来向朕求?”
慕容靖走到桌边时,停住脚步,直接问道。
杨天财沉默片刻,回道,“臣的家事,陛下还是别再过问。”
慕容靖转身,跟他面对面,“既然如此,那朕就带她回宫!”
这不是征询意见,而是他在告知。
杨天财继续沉默,表情却并无退让的意思。
“如今你们在大余律法中,并无任何关系,朕带她走,也是合情合理。就算你说……”
“好,臣遵旨。”
不等慕容靖继续说完,杨天财忽然就同意了。
这倒叫慕容靖很是意外,缓和了神情,伸手盖在他的肩膀上,“若是因你中蛊之事,让你对她如此,那朕会以别的名义,让她在宫里住着,等你想清楚了,还是可以接她回去。”
于慕容靖而言,贤臣难求,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跟自己的臣下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若要他在这二人之中选择一个,他当然是选择成全他们。
情爱于他,本就是锦上添花之物,可有可无,反正他也习惯了一个人。
“不必了,陛下既然对她有意,那是她的福分。”
杨天财退后一步,躬身向慕容靖行礼。
那个时刻,白洛从昏睡里被伤口疼醒了,屋里昏沉不见光,等了半晌,她才看见微弱
的橘色从窗外投来一点点的光,像是廊下挂着的灯笼。她记得好像是说侯府里有喜事,所以会有一些喜庆的布置,只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伤有多重,更不知道在那一刻,她被所爱像是一件物品一样转赠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