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带来的人数远在另外两支军队的人数之上,最后赢家自然是他。
只是梁旭的这场突袭一样来势汹汹,现下即便是不再进攻,大祈也自然败得彻底了。
那边活捉了梁旭,又听闻萧若兰被留在了营帐之中,现下安全得很,梁佑心情大好,便也放过了这边战况惨烈的祈军。
不少士兵在打扫战场,只余外围处有三人还未散去。
谢明非站在呆坐在地上、怀中还抱一女子的少女身后,他的右手前面徒手抓过箭,伤口很深,手垂在身侧正对着的地上,血早已干涸,深深渗进了地里,暗红色看着有些可怕。
虽说过去这么久,血早已经没流了,伤口瞧着却依然显得可怖。
他就这样站着陪了林献很久,开口时话中却是罕见的沉重,“……裴玄、裴迁皆已战死,将士死伤惨重,副将……无人生还。”
原本这样的消息已堪称噩耗,但他未说出的另外的话,便算是宽慰。
谢明非偏了偏头,看向离他们十几步外,那有一个手中握着一把大旗狠狠插在地上、身上插着十几把锋利的剑刃却仍站在战场最中央的人。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裴玄是被几十人包围,孤身战至最后,护住大祈的旗帜不倒,战死不跪。
他想,有人见不得这样的战神,所以欲言又止。
天边晴阳忽地叫乌云掩了,顷刻间,方才还烈日照耀,转眼便下起雨来。
似乎是连天也晓得,这样的日子不适合晴空万里。
林献是被谢明非抱回营帐的。
她死死抱着昭华不肯松手,一直也不讲话,只呆呆坐在那儿,神情恍惚。
万幸后面折风、问情前来会和,谢明非哄了半天才把昭华从林献怀里夺过来交给那两人,随即自己将她打横抱起,转身朝江陵那边驻扎的营地走去。
只是回了营帐她也还是不讲话,不管谢明非同她说什么她都只下意识地点点头。
“……所以昭华留的那封信,你不要了?”
谢予平素性子很淡,除了授课,其余时候一整日都不见得能与人说上几句话,而今面对失了神的少女,倒是耐着性子一句句问过。
原本他对这话也并不抱什么幻想,却忽然见眼前人抬起了头,虽说眼中依然无神,却是开口回了句话,“……信,在哪?”
昭华的信就放在林献先前住的那顶营帐的桌上,十分显眼。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厌世的人竟也会洋洋洒洒写上好几页的信。
信中的用词十分细致,甚至有多处修改,林献大抵能想到她当时写这封信时的模样,小心、谨慎、期待。
信中提到了很多事,大部分与她结合昭华死前说的那番话猜的别无二致。
姜槿的确是她的生母。
她的生父是济州义城的县官,姓林,林颂之。
在姜槿有孕的第十日,义城沦陷,林颂之死守不退。
姜婉断后让有孕的胞妹先走,两人约在少时曾到过的一处庄子再见。
只是姜婉没有走得掉。
她死前一直看着花园处,扎人的大园子里,昭华一早便被她藏在百花深处。
嘴唇一张一合,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去找她的妹妹。
这是她们一早便约定好的。
如果她逃了出去,就带着昭华去找她,如果没能逃出去,她就让昭华去找她。
只是那样的夜里,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有好多人提着灯笼,手拿砍刀,见人就捅。
到处都是惨叫声和猖狂的笑声,还有哭声。
昭华没能听清她母亲死前说的地方。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也已经死了,久到方圆十里再无动静,她才终于爬了出来。
那夜的大雨洗净了一切痕迹。
昭华从一座死城中爬了出去。
“我想去找姨母,但我没有听清娘亲死前说的话。”
所以她不知去向、四处流浪。
后来她因为长得好看,被青楼的老鸨抓了回去,打算养个几年,待到年纪够了便让她接客。
起初她不听话,总想着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