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般沉重,古宅的前厅中,一灯如豆,却足以照亮屋中人。
最上方坐着那人身着月白色长袍,垂着眸,眼尾拉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的手指细长而有力,轻轻敲击桌面,出清脆而悦耳的声音,仿佛在弹奏一曲悠扬的乐章。
正下方坐着位将军,一身戎装,铠甲之上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他的脸庞刚毅而坚毅,剑眉如刀,星目璀璨,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一切。
“关于二小姐,我很抱歉。”
裴玄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坐在他对面的裴迁一听这话,倒不大乐意,连忙开口,“哥,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上方那人,“谢大人,我方才也与你解释过了,这是二小姐制定的作战计划,她以琴音为令指挥城墙上的士兵作战,而我与兄长适时出城迎敌,并非是不愿照顾二小姐,只是战况紧急,我等实在无暇顾及。”
谢予没说话,他知道这事其实原也怪不到这些人身上去,是那人心甘情愿前来,执意要帮裴玄守城罢了。
而他,本不该来。
忽然间,有人迈过门槛走进来,“谢大人与两位将军这是在聊什么呢?可否容臣女也听一听?”
过了门,侧身行过礼,便站在那儿看着上方的谢予。
他也回看过去,良久才轻描淡写回了句,“二小姐坐吧。”
怎么?一听说他在刁难裴玄,便急着过来。真是没良心啊,到底她与裴玄之间什么都不算,而他至少如今还是她的先生,就这样胳膊肘往外拐么?
早知道,先前便该任由她摔在地上,合该摔疼了、摔清醒了,才知道究竟谁待她好。
得了肯,林献便招呼着身后的昭华坐在一旁,准备听听这几人到底要聊些什么。只是没想到,坐了半晌,也不见谁要开口的样子。
她默了片刻,转身准备去拿右侧桌上的茶,只是还没侧身,对面那人忽然间开了口,眉眼间藏着深深的愧色,“二小姐,是裴某不好,未曾安排些人在城墙上照料你一二。”
似乎是没想到裴玄会说这话,林献愣了片刻,但很快缓过来,笑着宽慰他,“不干裴将军的事,战况紧急,你们忙着与敌军周旋,顾及不到我也是应当。”
“裴将军不必因此觉着对不起我,我只不过是琴弹久了有些劳累,休息了这么久,早也缓过来了。”
林献虽这样说,但裴玄脸上的自责没少半分,似乎还想说什么,他下方的裴迁见状,连忙先一步开口转移了话题,“二小姐琴音绝妙,只是在下有一事尚且不大明白,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林献自然看出裴迁的用意,于是也接了这话茬,“小裴将军请说。”
连带着裴玄的目光也扫过来,裴迁自然接着问下去,“二小姐怎知今日会有大雨?又怎知河道会起大水?”
他先前说有惑并非单单为了扯开话题,他是真的疑惑。
就见对面坐在位的少女随后拿过手边的茶,轻抿一口,这才漫不经心答道,“观天象、勘地势。”
她轻抬了眼,嘴角微勾,“小裴将军不会真以为前夜突袭,只是为了突袭吧?”
裴迁心中惊涛骇浪起,竟然……
他垂下眼,语气有些复杂,“二小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懂得用兵作战,真乃神人也……”
难怪素来除了谢予谁都看不上的昭华竟会愿意选她,如今看来,确实……不输谢明非啊。
这样的夸赞,常人听了到底该高兴的,只是那人听了这话,忽然间垂下眼眸,将手中茶往桌上一搁,语气淡然,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小裴将军过誉了,只是家母知识渊博,我同她学了些皮毛罢了。”
裴迁听了这话,原想顺着夸一句,又恍然间想起林献这话中的‘家母’应当不会是那位常年在京中的林夫人,那就只能是先前柳庄听闻的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