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凌虚宗距离极蜃海实在是有些远,张子承和王婉二人不得不在半路寻找一处歇脚的地方。
然而从凌虚宗出来的这一路,原来的一些村镇在战乱之下,都已然只剩了一片废墟。二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尚且还算完好的破庙,勉强足以遮风挡雨。
初春的夜里仍旧还带着凉意,张子承拾了一些干柴,在破庙里生了一团篝火,王婉抱着膝靠在墙角的避风处,让温暖的火光能够照在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虽然逃离了凌虚宗这座囚牢,但此时的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这十几年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处处小心,习惯了思虑良多,骤然放松下来,却让她整个人不经意地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虚感。
这种空虚感的产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离开了一个习惯的人。
王婉知道,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或许都要与这种空虚感作斗争了。
现下,她只是盯着眼前这一团跳跃的火焰发呆。张子承也默契地没去打扰她,等王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张子承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了一口锅,正架在那篝火之上,一阵鲜香从锅里飘出来,挑逗着王婉的嗅觉。
“这是……鱼?”
王婉来了兴致,她被囚禁了太久,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自己喜欢的食物了。
“嗯。门口有条小河。”
张子承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氛围有些冷清,他又补充道:“只可惜我没有随身带着其他调料,不过这鱼胜在新鲜,只是简单炖煮,便不会难吃。”
此时此刻,王婉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见他正拿着长勺,认真地翻动着锅里的食材,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睫和鼻梁都勾勒出轮廓分明的光影。
她不由得问:“你在覆血阁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吃的么?”
张子承摇头:“很久没做过了。”
王婉也笑道:“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你做的菜了。”
说完这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居然看见张子承的耳根处,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
王婉腹诽,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人怎么还是一副老样子?
她有些恶趣味地往他身旁靠了靠,故意让自己的肩头擦过他的手臂。
谁知身侧的人却在此刻突然用力,拽住了她的小臂。
这回轮到王婉措手不及,险些连人一起跌进他的怀里。
她在张子承的膝盖上撑了一把,才叫身体稳住,刚想问他这是做什么,却看见他只是握着自己的手,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那道伤痕。
“疼么?”
她手腕的伤口处因长期锁链束缚着,又反复被摩擦出血,所以一直没有愈合,伤口周边肿起一片,看起来有些可怖。
王婉已经习惯了它,于是摇头:“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好疼的。”
她的否认反而让张子承觉得心疼,他从储物袋里拿出药膏,用指尖蘸了,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他在想,以后这样的苦,再也不要让她受了。
当年在临仙城,没有坚定地去选择她,张子承自责了大半辈子。他曾经那样羡慕方逸白,羡慕她能娶她为妻,能听她叫一声夫君——他不能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人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忍心让她这样难过。
上完药后,张子承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看见了她锁骨处,掩藏在衣衫之下的若隐若现的红痕。
他无法不去想,这些天来,方逸白在床上又是如何折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