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地的尸是断肢残躯,全尸已经很少,闯入进来的民众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殷切祈求的看着自己,而更多的人却是跪趴在残垣之上,或抱着僵硬的残躯涕泗横流,又或者仍在徒手扒弄血污乱石,找寻自己亲友的遗体。
哭声此起彼伏,煎心熬情,直教人不认观看。
往常并没有亲眼目睹惨状,尚且能自我欺骗,以为这些并不存在,然而如今这一切都直白的展露在自己面前,那是让他再不能逃避凝州因为采灵之事,已经付出太过惨烈的代价了。
若为一州之主,难道真能眼睁睁看着民众苦难若此,也无动于衷吗?
傅雪满几乎是扯着他的袖子,哀哀苦求
“父亲,圣天子不顾凝州民众死活,可咱们是一州部,难道也要眼睁睁看着凝州为此而亡吗?
父亲若是怕停了采灵之事,圣天子责罚,咱们封了凝雪山道便是,凝州与内域隔着万丈终雪山,千里停目河,除了一条凝雪道,内域再没有来凝州的路,若圣天子不留情面,非要责难,那我们又何必再死忠愚从,凝雪山道一封,咱们凝州便可独立域外,任凭他千军万马,圆满灵台,也不可能跨越山河一步!”
傅传声闭眼听着儿子为民请命的肺腑之言,心中已然生出纠结,而听到最后更是浑身一震,在一瞬间的心动之后,猛地睁开眼睛,厉声呵斥道
“你谁教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出来!”
前面的话倒是也让傅传声心神动摇,后面的话却将他直接惊醒,那几乎是明晃晃的要他违逆圣天子,独立造反了,这绝非是他这一向性情柔顺心软的儿子能想出来的谋逆主意。
那教他说出这些话的人……傅传声的目光在庭院内巡视一边,最后落在那已经气力耗尽却仍不屈站立的少年身上。
叶迷津……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傅传声心中衡量局面时,荣与湮便带着浅薄冰凉的笑意,在旁静听这父子二人的谈话,听到最后,更是笑意加深,又悠悠说道
“这样的话,无论谁听到,都觉得心惊胆战啊,龙王大人,您尚在壮年,若子嗣叛逆无度,尚可再生一个继承者,也并不迟啊。”
傅雪满瞪了过去,气道
“你说什么?”
荣与湮垂眸淡淡的看着他,对他的愤怒与仇视是完全不在意的,倒是饶有兴趣的询问
“何必着急,我是在敬佩少主你的大义凛然啊,只是不知少主你如此急切,究竟是为了凝州,还是为了叶迷津呢?”
傅雪满下意识看了叶迷津一眼,立刻又收回视线,不假思索便道
“我是为小舟请命,却也是为凝州请命!”
荣与湮轻哼一声,显然是觉得后半句话不过是故作掩饰的虚言一句。
“我看,是他叶迷津借你的口来求活命一条罢,少主你年幼无知,被歹人蛊惑做出错事也就罢了,如今还要为了这一个要死之人,要让你的父亲违背圣天子的命令,真正成为谋逆之人么?”
傅雪满朝他吼道
“圣天子的命令要遵守,那凝州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荣与湮摆弄手中漂浮的花朵,间或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神色间充满了嘲弄。
“傅少主,你这样说才是不把凝州百姓的命当命,违背圣天子的命令,定下谋逆罪责,凝州那才是要州毁人亡两不存了,你难道真以为区区天险,能挡得了圣天子之怒?”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傅雪满双手握拳,指甲几乎镶嵌肉内,在他心中愤怒要爆之际,便听到了父亲一声叹息。
傅传声打断了他们两个人针锋相对的谈话,先是朝着荣与湮行了一道礼节,说
“荣大人,我儿口舌无状,我自会管教。”
而后又神色复杂的看了傅雪满一眼,向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道
“带少主回去,雪满,你今日胡闹够了,莫要再丢人现眼,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傅雪满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还想辩解
“父亲,我怎么胡闹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