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手谕所拟日期来算,大约就在这几日。”
宋竹君道。
“所以我现在依然有权力调动兵马。”
宋筠忽然明白过来钦差提前将手谕交予自己的用意,旋即唤来左右,将战事一一部署妥当。
“竹君。”
宋筠从军帐走出,唤来立侍帐外的宋竹君。
“殿下,竹君在。”
“告诉江晚山,让他尽快离开漠城,不要在营中逗留。”
宋筠将手置在宋竹君头顶,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此番敌众我寡,我未必能活着回来,若宫中无有你的位置,你就跟着江晚山,他不会亏待你。”
“殿下切勿妄言,殿下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宋竹君仰视宋筠,眼瞳盈盈,眼底似有屈指难数的言语,却只留在了眼底,没能说出几句。
“但愿吧。”
宋筠释然一笑,仰头望向天空,他看见星星点点的白,像极了试图拨燃油灯时倏忽腾起的白焰。
落雪了。
——
李清幽不顾何斫反对,打开囚车将他解救了出来,带他回到客栈。
替何斫止了血、洗净了身上血渍污浊,又找了一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上,李清幽才安心睡下。
何斫不敢睡着,生怕一合眼再睁开,眼前就是李清幽的尸体。就这么一直捱到白天,待李清幽醒来他才敢躺下。
“李清幽……”
何斫躺在床榻上,捉住李清幽的衣袖,几乎是用央求一般的语气说道,“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师兄,你说。”
李清幽隐隐觉察到何斫的想法,可他看何斫这副模样,也无法狠下心拒绝。
“我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我自己再清楚不过,若是真的……真的变成那样,失去神智,你要亲手将我了结。”
何斫紧握着李清幽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师兄……”
“对了,若有机会,你能去到天山,假如、假如明妱姑娘还在的话,代我对她说一句……说句对不起……”
那句“对不起”
之后似乎还有话未说完,何斫却兀自松开了李清幽的手,睡着了。
算了,待他醒来再问吧。
李清幽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何斫。
师兄,如今你我一样,都是怪物了。
李清幽自嘲地笑笑,洗漱停当,挂剑出了房门,行至洛水房门前轻叩,却无有回应。
洛水一向醒得早,即便昨夜饮过许多酒,也不该到现在还没起。
他并不怪罪洛水,他曾答应洛水,一定与魔宫斗到底,即便如今知晓自己就曾是魔宫的杀手,他也未曾改变自己的想法。
李清幽感觉似乎有些异样。
他推门而入,果然,门并没有上锁,里面也没有人——不止是没有人,连一切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被褥叠得齐整放在床头,惟帐悬起,妆镜前堆积的盛装着各类药品的瓷瓶也不见,那挎药箱也不在原来的地方,像是随洛水的消失一并消失了。
走了吗。
也好,早已萌生退意的话,不如索性就此退出,不入江湖,不与江湖恩怨纠缠,便也不会失去、不用步步为营、不至满盘皆输。